“你在那等我。”
慕笙告诉他。
她挂掉电话,脚后跟有些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鞋子也没有穿好,帆布鞋踩成了拖鞋。
慕笙弯腰把鞋子穿好,缠了绷带的手用不上力,再度直起身的时候脑袋轻微眩晕,她从口袋里摸到糖盒,预备补充糖分。
头是重的,脚是轻的。
对比起建立关系,断绝要简单的多,在丝线还很脆弱的时候就剪掉,好免去未来会被它割伤滴血的可能性。
任何一段关系都如同行走丝线之上,呵护,爱溺,沉浸,看似平稳,实则不堪一击,打了结的线也无法回到从前。
慕笙走出医院,发尾被风吹起。
隆冬,刺骨寒意。
如果不涉足,如果不投入,如果不付出,就不会承受它所带来的后果,这是一道对和错的判断题,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得到正确答案,只能用时间证明的疯狂赌注。
再冷的天气,因为是跨年夜,街上也很热闹,成双结对与慕笙擦肩而过。
霓虹灯刺目,汇聚成光点。
走了二十分钟。
慕笙小腿已经发酸,瞥到旁边的共享自行车,如果想快一点,自行车也不失个办法。
但是她不会骑。
慕笙忍住想叹气的冲动。
任何选择题,她都依靠自己经验和直觉为先,何况成人的世界里,并没有纯粹的出发点和答案。
所以。
也无法解释她为什么来见祁野了。
又走了十分钟。
慕笙手心滚烫,脑袋嗡嗡,她拒绝完搭讪之后,低头看了一眼导航。
脚已经开始疼痛,慕笙开始后悔了。
好闷,好难受。
越是这个时候,她表情越淡,眼底暗光,清冷不可攀,操着面瘫脸,心里骂娘。
她不去也可以的,反正身体不舒服,当做睡着了没看见也没事,祁野会谅解的。
生日年年都过,哪一次过也可以,她大可以睡个好觉,舒舒服服起来和他解释,道个歉了结,祁野会答应的。
慕笙往嘴里塞了一把糖。
干嘛要在乎祁野怎么想,他人缘好朋友多,大家都追他捧他,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祁野会原谅的。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再说本来就总会有很多意外发生,她又不是故意放他鸽子,祁野会明白的。
慕笙把硬质水果糖咬的嘎嘣脆,直到牙龈都生疼,刮破上颚,极淡的血腥味。
还有一段路,她侧头,看见路边有一家便利店。
慕笙胸口闷,呼吸沉重,她看了几秒钟,觉得头疼。
妈的,来都来了。
慕笙走进便利店,她有明确目标,从货架上选了一份奶酪蛋糕,便利店的蛋糕不大,一两人份,如果祁野嫌弃,她就把蛋糕摔在他脸上。
付款的时候,她从收银台上的镜子看到自己面容苍白,唇色极淡,夜行鬼一般。
慕笙更后悔了,她居然就这样出门了。
她抵着后槽牙原地思考了几秒,听到一边传来笑声,是几个年轻女孩在一边等泡面,一边说些什么,妆容整齐,相当漂亮。
慕笙走了过去,微笑:“抱歉,打扰。”
她声音很轻很温柔,对着她们看过来的视线说道:“请问你们有口红借我一下吗?我一会要去见人,但是状态不太好,又忘记带了。”
其实慕笙一进来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就注意到了,因为气质与众不同,实在出挑,女孩子最懂女孩子,她们当即应下,很是热情。
“用这个色号吧,YSL新出的,特别称气色。”
“我这个也行,贼好看的豆沙!你皮肤白肯定很好看,你手好像受伤了需要我帮你涂吗?”
“唉等下我这有唇膏,先打个底。”
慕笙失笑。
她涂好之后再度道谢,整个人看着有些气血,眉眼温和下来,像雪融化了。
已经能看到帝华大饭店的标志,很高,很醒目。
走了没几步,她就停了下来。
祁野在大门口。
帝华大饭店相当气派,但祁野就蹲在门口边上的楼梯上,旁边就是吐水的金海豚,一双长腿垮了好几个阶梯,撑着头,散漫随意,夜风吹起他的头发丝,有的人就是连个轮廓也好看。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
慕笙突然意识到了,那根丝线的一头原本就在她手上,只要伸手,一寸一寸收紧,就能在不动声色间扯断这根线。
从医院到饭店的这四五十分钟的时间,一路上不断的后悔和谩骂,她艰难扛着沉重的身体,只要有一秒钟下定了决心,折返回去,哪怕是现在也来得及,转身,离开,当做什么发生。
丝线也会更加绷紧,更加脆弱。
祁野已经看见了她,他眉眼像风一样轻轻扬了起来,举起手来,对她笑了。
慕笙还没有动。
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人群汹涌中,看着祁野,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视线平静。
平静到让人心慌。
祁野把手放了下来,目光松怔。
他们已经越界,亲吻,拥抱,哪怕只有一次,却不知道会传递什么信号,会改变什么东西,让心和小鹿一样跳跃。
这是危险的,也是应该断线的原因之一。
祁野会谅解的。
祁野会答应的。
祁野会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