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小时候经常被欺负,因为她没爹又没妈,性格不好也不合群,刚去南方的头几年,慕老爷子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去医院,她从小寄宿托管,不服管教,慕老爷子有时候亲自去学校领人,知道她打架,也会打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后来知道为什么了,慕老爷子就把她送到熟人那里,那一家是开武馆的,下手也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折腾一天精力下来,什么也没心思想了。她记得有一天下雨,没人来接她,她站在门口看着那些小孩一个一个被父母带走,花伞五花八门,比彩虹要好看。
她等到半夜,司机才匆匆来,说他小女儿生病了一直不肯放他走,好不容易等哄睡了才能出来,希望她不要告诉老爷子。
再长大一点,傅修替她参加家长会,给她善后又教训她要听话,后来傅尘来了,家里人多了起来,总给她一种热闹的错觉,她曾经是真情实意把两个外来的人当做家人,直到多年后她和傅尘爆发最严重的争吵,吵到天崩地裂,傅尘红着眼睛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哥,谁她妈要和条狗一样跟在她身边,最恶劣的时候拍桌子骂她活该,难怪有爸有妈都不要她。
因为那两句话,像巴掌一样狠狠甩在她脸上,那时他们认识太久,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怎么往她心上捅刀子,所以,所以既然这么勉强,那这辈子也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人很奇怪的是,明明知道所谓的父亲摈弃她,冷落她,当她死了一样,慕笙却总想报复回去,想看他后悔,想看他忏悔。
上辈子从国外回来,她就打定主意要和秦家作对,发疯了一样应酬跑业务,累了就发泄欲望,没什么多余的兴趣爱好,总堵着一口气,放肆挥霍年轻的生命。
开始她来了四九城很久也还没有见到秦君庭,有一天熬了三天大夜,熬得要死了,她□□摄入过多,止不住的心慌,趴在咖啡厅的玻璃桌上,像死鱼一样喘气,突然就看见秦君庭的身影。
不止是他,还有他们一家人,秦娇亲昵挽着秦夫人的手,和她长得六分像的双胞胎哥哥给她们拧开水,那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窥伺别人的幸福,或者察觉到痛苦,慕笙总觉得窒息,那种窒息感也总是伴随着她,总是有双手掐着她的脖子,总是有人把她按在水里一样的溺毙感。
祁野飞奔过来的时候,慕笙已经喝了好几罐了。
她还是在路边,但是蹲着太累,改成了坐着,看见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眉头展开,大笑。
“哇,你找到我了!”
慕笙东倒西歪,他一个滑跪过去接住她,稳住她的身体,祁野额间青筋爆出:“出什么事了?没事吧?哪里难受没有?”
他抱得很紧,慕笙想扯开:“放开,疼。”
祁野改成握住她的手腕,身体依旧在她身边让她靠着,仿佛心脏归位,祁野放缓了呼吸:“大晚上不安全,以后找我好不好?”
他是急的,看见她所有情绪都哗啦哗啦往下泄,头皮都酥麻,只能哄。
慕笙喝了一口啤酒,听见这句话歪头笑,猫一样:“祁野,祁野~你啊,你啊,你是不是喜欢我?”
祁野哽住,把她围巾松了一下,又捏她脸:“老子都表现的这么明显,看不出来?”
慕笙拍他的手背,轻哼:“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好像有些犯晕,祁野的手给她撑着脸,很凉,他用手掌暖着,看她脸小小的,眼角泛红,觉得可爱,真的可爱,他到死都要把这张脸打印出来刻在脑子里。
祁野看呆了,好半天,说:“我天天说也行啊,怕你嫌烦,等下不要我怎么办。”
上辈子就是这样的,机关枪一样叨叨叨,慕笙回想起来了,她又开始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开始别人都说你浪子回头,后来都说是我的舔狗。”
她声音懒洋洋的,闷着笑。
“你是挺会舔的,也挺狗的。”
祁野与她十指紧扣,嗓子冒火,很暧昧:“要试试?”
慕笙听到这话,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变态吗,我现在未成年。”
他厚脸皮:“你不是说我挺会舔的。”
她问:“舔什么?”
她歪头:“舔哪里?”
调情玩乐信手拈来,从前再大胆放肆的话也不是没有说过,风月场上,她总是备受瞩目,大抵是外表斯文清冷,撩人时眼角眉梢却有媚态,也不太搭理人,懒洋洋的像只名贵猫儿,晃晃尾巴,就有一堆人蠢蠢欲动。
祁野凑过去,鼻尖亲昵蹭到她的,微微抬下颚,嘴唇落在她的眼角,慕笙只觉得温热一点,颤颤巍巍被惊动,蓄着的眼泪转眼就滴下来。
是被风吹得,她眼眶一直很酸,没有在意,这一下子,慕笙也没有反应过来,眼底有些茫然看着他。
脖子上的围巾是他的,现在混杂了慕笙的味道,下巴缩在围巾里,她不知道,眼底都是红血丝,眼尾泛红,脸色苍白,祁野的可怜的宝贝。
“你想让我舔哪里就舔哪里。”
祁野肌肉都紧绷起来,却不敢用力,他亲了亲她的脸,亲了亲她的眼睫,伸出舌尖,把眼泪尽数吞入腹中,一遍一遍又一遍。
刚开始慕笙还随他,后来她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祁野仿佛上了瘾,他温热的舌尖在皮肤上游走,她后颈都发麻,无语:“……你真的属狗吧。”
祁野抽空讲骚话:“我是你的狗。”
慕笙:“……”
她嘴角狠狠扯了一下,他又腻腻乎乎的凑过来,慕笙一巴掌糊在他脸上让他离自己远一点:“走开。”
祁野不躲也不退,握住她的手腕,舔了一下她的手掌,他眼神很亮,低着头看着她,轻易可见的侵略性和炽热,慕笙不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单从体格来说是有差异的,他衣服下的肌肉相当可观,虎视眈眈收着爪牙,他的欲望危险,咄咄逼人。
慕笙眼中,祁野的眉头慢慢松开,视线变得温柔舒缓,路灯的光不刺眼,但足以照亮今夜之下的两个人。
“慕笙,下雪了。”
他声音温柔,十指紧扣。
今年四九城的雪比往年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来的迟。
慕笙眼睫动了动,抬起眼仰着头,她才发现,其实已经下了好一阵了,初雪已经落在他们的发丝间,苍白的雪晃悠悠的,会是一场大雪,即将满地覆白。
慕笙看了很久,祁野听见她说道。
“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梦见也是有一场雪,你拿着一束玫瑰花站在雪地里,说慕笙,你不爱我也可以,睡我总行吧。”
世界都安静了,只听见雪落地的声音。
过了很久,也许没有很久,祁野依旧攥着她的手。
“不是玫瑰,是姬金鱼草。”
玫瑰热烈,要把心剖出来,那样太血淋淋,所以他捧了一束姬金鱼草,嘴上说你不爱也可以,但是接受我的爱吧。
上天啊。
慕笙没有动,她依旧微仰着头,依旧不看他,直到祁野又凑过去,亲她的眼角,声音嘶哑,微微发抖。
“为什么哭?”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迎风泪,只是对上视线的一瞬间,祁野就吻了上来。
心脏太疼,眼泪太苦,他们在雪地里旁若无人的接吻,好像要把他们空下的时间全部弥补回来,好像彼此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场雪和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