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往前走了一步,眼底全是浓稠的爱欲:“慕笙,你抱抱我。”
慕笙当然不可能抱他。
她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一直压抑着的某种情绪,突然之间快要压制不住,忍无可忍,血液沸腾,心脏跳动不太正常,真他娘操蛋的生活。
然而她力道不重,只是有一点疼,祁野抓住她的手腕,脸微微侧了看着她,额前黑色的发丝微微动了动。
“你去找田龙川了?”她喘着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的,轻微抵着牙:“他和你说过什么?我?在我和你说之前,你就知道那些事了?”
亏她那一瞬间动摇,不能辜负炽热坚定的喜欢,在知情者面前好像会成一种笑话。
慕笙呼吸音加重:“田龙川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他回答了这句话:“他的死和我无关。”
慕笙盯着他:“那你是承认我之前说的是吧。”
祁野还抓着她的手,手指顺着虎口攀附到掌心,然后牵住指尖,像条冰冷湿滑的小蛇:“是。”
他觉得没什么,破罐子破摔。
祁野骨子里就冷漠。
他愿意为了慕笙,把自己的骨头一寸一寸敲碎,跌进尘埃里,是因为他完全沉溺慕笙。
对于其他人,对于所有对慕笙不利的人,慕笙不喜欢的人,厌恶的人,想毁掉的人,他总怀有恶意,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很留情。
他唯一觉得没算清的,这件事被慕笙知道是他失误,他了解慕笙的戒备心和自我保护程度,不应该那么操之过急,也没想到后续发展会是这样,早知道是这样——他应该要做的更多,更干净一点。
仅此而已。
祁野更关心,慕笙为了他砸了黄毛脑袋这个举动。
慕笙声音绷紧:“我现在还想抽你一耳光。”
他接受:“求之不得。”
祁野下了降头一样,渴求与她的亲昵爱抚,拉着她的手指在唇边亲了几下,时轻时重,很乖很乖,眼中有极深的痴迷。
慕笙失算了一环,祁野与她切断联系大半个月,就像成瘾者戒断,几乎把他焚烧殆尽。
“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祁野偏了话题,喃喃:“整个世界上我最爱你,我的财产,我的资源,我的人脉,包括我本身,都是你的,我爱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甚至还年轻……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你为什么不爱他?”
十八岁的雪和二十八岁的雪一样,爱令他甜蜜又痛苦,祁野才知道,原来念念不忘也可能不会得到回响。
“祁野,”慕笙却很冷静:“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我爱你。”
她问:“你确信你爱我吗?你确信不是在嘲弄我,可怜我,戏耍我,确信不是因为一场未果大梦,确信不是因为可求不可得,确信不是因为我刚刚好不爱你。”
他喃喃:“你不信亘古不变的爱,我会给你。”
慕笙回答:“如果有这样的人出现,我只会怜悯他。”
祁野想了想,就说:“那你怜悯我吧。”
慕笙:……
她被气笑了。
许是之前被少年祁野的样子骗到了,慕笙都快忘记了,其实祁野就是个不要脸的狗皮膏药,实打实的恋爱脑疯子,他在慕笙前面毫无尊严,毫无底线,不管她说什么伤人的话,全都笑纳,他妄图以爱拉她一同下地狱。
他是成功了一半。
结果是慕笙先下了地狱。
她的脸有一瞬间僵硬,沸腾的血一下冷却下来,心空茫然,确定双脚结结实实踩在地面上,一颗惶惶不安的心才能稍微安定。
此时夜已深,只听风声,路灯是唯一的照明物。
车里的人都在密切关注这两个人,宋书啧啧称奇:“你妹妹真有本事,我看祁野是算完在她手上了。”
看见慕笙扇了祁野一巴掌,宋书傻了:“靠,还能这么玩。”
他忍不住:“你妹妹是不是忒狠了点。”
秦子阳本来在闭目养神,现在眼神也看了过去,说道:“怎么,祁野喜欢她,她就一定要喜欢祁野?”
他这话说起来有点冲,宋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秦子阳僵硬的背脊慢慢松下来,他看着路灯下两个影子,道:“祁野喜欢慕笙是他的事,慕笙也有权利拒绝祁野,既然祁野先喜欢上慕笙,那必然要做好准备,而不应该强加给慕笙,他要尊重慕笙的拒绝。”
然而从一方面来说,慕笙并不是不喜欢祁野。
秦子阳察觉出来。
满大街都说要折服心动,要爱具体的人,然而大多数人的喜欢太多浅薄,爱太过自私,要去爱具象、实际、完整的人简直痴人说梦,他们窥见爱人之一星半点真面目,就会大失所望,躲得远远,你仍将它称之为爱吗。
无所谓抛弃,无所谓轻视,像气球一样轻飘飘就可以吹破,就像网上的段子“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慕笙本可以做到。
但她没有。
她甚至抗拒祁野靠近,好像怕被灼伤。
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与她一同出生的秦子阳知道。
夜里起风,树叶沙沙不止,祁野身上有伤,光线晦暗,他唇色苍白,身形修长,在风里显得单薄,又可怜。
慕笙眼睫抖了一下,像是被风惊动,听见自己问。
“疼吗?”
祁野说:“不疼。”
他原本可以尽管说疼,但是没有,慕笙好像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伸出手。
祁野看着她,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要抱吗?”
她说:“抱不抱?”
要怎么寂静无声,分明震耳欲聋。
哪怕惧怕,像飞蛾扑火,在看见稍微停滞了几秒后骤然放大的笑容,和扑过来的身体与体温,她还是选择了纵容,在这一刻。
虽然本可以,她却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