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往前,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阿俏犹豫,看向手中提着的引母灯,得想办法拖住这东西。
“仙长,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她原本想问,须臾境中她抄的那册话本叫什么名字,话到嘴边,却变了:“在淮阳时,十七曾突然病发,我用回阳丹才勉强吊住他的性命。事后他教我运功,还给我注了一道灵力……与你的一模一样。”
“你是要问,为何相同吗?”
“不是,”阿俏手中悄然聚灵,“我想问,您到底是何时下山的?”
——淮阳。
不,合庄时他就已经出关了。
或许,是更早之前。
阿俏安静地看着他,打算等他开口说完,就先下手为强。这问题的答案,连她本人都不知道。
“徐薇”说:“你不记得了。”
她一愣:“什么?”
这时,他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她身后,朝着某个方向,轻声道:“破相。”
话音刚落,阿俏感到耳边一麻,眼前猛地闪过无数画面,或明或暗,或近或远。正当她眼晕,一道灵光在面前炸开,炸得她心神俱惊,赫然从幻境里醒来。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黑色墓碑,黑纹密布,足足有她两身之高。失踪的灵蝶飞落在碑上,双翅缓缓翳动。
此刻月华流照,周围还算明亮,附近有大大小小的坟茔,白幡、纸钱倒散一地。阿俏惊然四顾,便见不远处,徐薇弯腰,脚边正躺着一……一条人。
之所以用条来形容,是因为它太长了,全身黑亮,看起来有一丈之余,且瘫瘫软软,盘起来大概会很像蛇,不过依稀可以分辨出脑袋和四肢,当是修炼后变异的鬼怪。
阿俏喊了声:“仙长。”
地上的长身鬼见她清醒,立刻拍手挣扎道:“她醒了!你看!她醒了!”
徐薇扭头,远远的阿俏被他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拍拍脸再定睛,还是平日里那个温良和善的仙长,立刻小跑过去,又叫了声“仙长”。
“我刚才……”
“你刚才不小心闯进我的鬼门关,”地上长身鬼抢先道,说得火急火燎,舌头差点打起来,“你是不是在里面做了个梦?没事,梦醒就好了!一点儿伤也没有!”
阿俏:“……”
你也是搞说唱的?
再看徐薇,已直起身。方才或许有打斗,他的头发有点乱,几缕落在肩前,微微气喘,美得有些不顾人鬼死活。
他说:“这是长身鬼。”
……还真叫这名字。
阿俏睨它,能跟徐薇打起来,道行不浅。
见她目光略有审视,长身鬼很讲礼貌地撑起细长的上半身,再跷起二郎腿,摆出出风骚招手的姿势:“美女,您好。”
阿俏眼疼:“长身鬼是什么?”
“地精的一种,专食人的梦境,常出现在人口众多的闹市中。”
“也就是说,它不是鬼?”
“当然不是鬼,”长身鬼一边插话一边在地上翻了个豪放的身。阿俏怀疑,若它多翻两下,会不会将自己翻成一条没下锅的黑面麻花,“只是称呼是鬼而已,我是精灵,很纯洁的。”
说得好像生前是人则很不纯洁,她低头,问:“那你为何这副模样?”
它捂面羞涩:“化形时太年轻,光想着人有手脚,忘记控制长度了。”
阿俏:“……”
眼更疼了。
“方才你说我误闯了你的鬼门关,鬼门关是什么?”
“鬼门关是我的术阵……”说到这儿,长身鬼小心翼翼地看了徐薇一眼,“鬼门关也是我起的名字,只听起来吓人,并不是真的生死界。”
“进去之后呢,会如何?”
它小声道:“会做梦。”
阿俏皱眉,“做梦?”
长身鬼:“毕竟我靠食梦存活……”
估计是被揍怕了,说到后头它声音越来越小,叽里咕噜的,阿俏听不清,索性主动挑拣重点发问:“城里那么多人的梦你不吃,为什么偏要我进你的鬼门关,偏要吃我的梦?”
它说:“因为他们做的都不是真言梦。”
阿俏疑惑。
长身鬼神色恹恹,道:“我也不是什么梦都吃的,城里人虽多,做的却大多是所欲梦,味道最难闻。往生梦最好吃,一顿顶三年,但是太少了,就吃过一回。还是真言梦好,只要进鬼门关,不睡个三天三夜醒不过来……”
它话篓子一倒,一说就是一大堆,阿俏半天才捕捉到重点,“进入鬼门关,就做真言梦?”
长身鬼点头,“真言梦里无论是谁,只能说真话。”
“我梦到的人说的也是真话?”
“当然,都是心中最真、最想说的话,”它理所当然,“刚才你梦见的,不就是和他一起……”
阿俏一惊,连忙用灵力封住它的嘴,无声威胁,然后站起来对徐薇虚假笑道:“这东西说话半真半假,还是不听为好。”
刚说完,底下的长身鬼捶地表示抗议,阿俏不动声色地给了它一蹶子。
——“以我的修为,那是自然。”
——“脚酸,你替我揉揉。”
还是让它当哑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