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刺耳的铃声。
此刻如同天籁般撕碎整个教室里压抑的氛围。
原本在班主任怒火之下静若木鸡的学生如蒙大赦般活络起来，似第一场春雨之后蛰伏在幽暗地底的各种昆虫窸窸窣窣地苏醒过来。
江鱼懵然间抬起头，自己的手里正握着她那熟悉无比的廉价中性笔，笔杆上的卡通图案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人群的呼吸交杂在一起，右手边的窗户里吹进来一阵一阵的风，低头是自己摊开在桌上的数学试卷，密密麻麻的字迹生涩却还算工整。
一阵凉风袭来，忽然手臂上爬上细密的鸡皮疙瘩，有点儿冷。
这种久违的感觉，每一次的呼吸，心脏的跳动，脉搏传输血液，很鲜活的感觉。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好像是，三天前？
这难道是……诈，诈尸？
抬头就是人头攒动的教室，前边还有学生悄悄的叹息声，像是松了一口气，窃窃的私语声传播到耳膜，落在心里，一切都显得如梦似幻。
“铃铃铃——”
铃声还在继续，冯志终于停下滔滔不绝的讲解，轻咳一声后涨着通红的脸离开了教室。
风还在大片大片地灌进来，一丝一缕，江鱼的感知被无限放大，桌上的练习册纸页翻飞，日历上的日期，赫然显示是——
9月3日。
——不对，不对，她明明死在9月29日。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冷意迅速浸透过四肢百骸，江鱼愣愣地侧头看向左手边，左手边的杨舟在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本英文杂志，在数学课上。
“怎么考得这么差？有什么不懂的题可以来问我。”杨舟浅笑着靠向江鱼，少年的眸子里闪着光，薄薄的嘴唇微微弯起，勾出优美的弧度，呼出的气息几乎贴着江鱼的耳廓向下蔓延到脖颈。
江鱼一颗心砰砰直跳，寒毛直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然抬头看向左前方四米开外处顾一诺的位置。
果然，对上了她刻毒嫉恨的目光。
“不用你管。”江鱼满脸厌恶且毫不掩饰，与杨舟拉开距离，随后一言不发地将那张满是朱红色笔记的数学试卷塞进自己的抽屉。
“藏什么藏？拿出来我给你看看。”
杨舟依旧笑着，动作亲昵但又以不容置喙的力道抓住江鱼的手，将抽屉里的东西尽数“搜刮”出来，课桌的桌脚在大理石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到地上发出乒乒嘭嘭的声响。
江鱼浑身发凉，顾一诺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她，盯着杨舟箍住她的那只手臂，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如影随形，江鱼吓得一把挥开杨舟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
“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杨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满是朱红色字迹的数学试卷在他手中命途多舛，被蹂||躏成皱皱巴巴的样子，随后被毫不留情地空投进教室阳台处放置的垃圾桶。
江鱼：我rnm，臭傻逼！
——还好只是垃圾桶，要是落到阳台外面的草坪上，她捡回试卷还要多费周折，江鱼自娱自乐地想。
“铃铃铃——”
预备铃响起，再有两分钟下一节课便正式开始。
江鱼站起身，盯着众人戏谑的目光径直走到教室后阳台处，忽略掉让人不适的臭味，弯腰拾起落在垃圾桶里面的试卷。
起身的刹那，阳台外的草地一片绿意盎然，耀眼青翠仿佛针尖一般扎入瞳孔，刺激地整个眼眶都忍不住泛出泪意。
江鱼忽然反应过来，她，好像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是？
是重生？还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她并没有对活着抱有热切的执念。
“铃铃铃——”
江鱼转身看着班里的人神色各异，阳台外恰好又刮来一阵凉风，这一次寒意更甚，从背部一点一点向身前蔓延，麻麻酥酥的冷，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双脚像灌了铅一样重若千斤，只知道恍恍惚惚地向前。
“这么喜欢在垃圾桶里捡东西那就多捡几次吧。”
顾一诺一手从江鱼手中夺过试卷一手将她推攘到在地上，昂贵的白色名牌鞋踩在江鱼的校服裤子上，抬手将那试卷扔到阳台外的草坪上。
“去捡啊，快去，马上就要上课了哦~”顾一诺一边说一边踹向江鱼的大腿，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江鱼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觉得有些累，嗓音沙哑，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顾一诺的脸，“好，我去捡。”
言罢，她从地站起来，径直走向教室后阳台。
——然后跳了下去。
耳边是风声，满眼的绿色扭曲得不成样子，坠落感，被每一股气流温柔地抚||慰，冷和黑暗交杂而来，好像，还有一道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叫着她的名字，江鱼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