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出租屋,胡丽娟做饭,江牧靠在沙发上,手里烦躁地摁着遥控器,江昊躲进房间写作业,一切平常地好像没有丝毫变化。
江鱼习惯性飘进自己的房间,床上的被褥已经全部换新,衣柜里几件洗得泛白的衣物也被尽数收好。她的书,笔记本,文具,一些不值钱的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全部被收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或者被扔出去了。
好像,她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
江鱼有些无聊,不想再留在这里,于是她穿过墙溜进邻居家里。
“我跟你说啊,别学隔壁那个跳楼的,学习压力大要跟爸爸妈妈说啊,有什么想不开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陈叔叔一边说话一边给她正在读高二的儿子夹菜。
“嗯。”
“什么学习压力大,我看他们夫妻俩动不动就吵架打架,说不定那孩子是被家暴了。”刘阿姨压低声音。
“行了行了,吃饭吃饭,别人家的事少管。”
“我这不是可惜嘛,养那么大,说死就死了,想想都得呕死。”
“总之儿子啊,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千万别干傻事。”
“知道了妈。”
“你知道就好。”
“……”
江鱼无趣地听着这一家人聊天,随后又辗转进入其他邻居的家里,无一不在谈论她的事,越听越无趣,她只好无聊地去街上晃荡。
她记得那晚夜色浓稠,刺眼的白炽灯光,坠落感和痛感,惊呼声交杂着攒动的人头,江鱼只记得自己从躯体脱离的那一刻,好像被剥离出来。
灵魂理应消散人间,就像奇幻小说里描述的那般,如一阵风一般消散人间,化作人间风雨,自由自在。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嘀——嘀——”
身后传来刺耳的汽车鸣笛声,江鱼下意识想要避开,刹那之间,汽车穿身而过,碾死了一只横穿路面的小型犬。
血流的并不多,车主甚至没有停下来查看,江鱼飘到尸体旁边,一缕姑且可以称作“魂魄”的东西从尸体里面剥离出来的那一刻便如烟消云散。
江鱼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如果这是死亡的正常状态,那么她算什么?
死亡——
江鱼想到什么,快速逆着车流直奔医院而去。
站在医院门口,白色的建筑,冷酷又冰凉,红色的粗体字,行色匆匆的人,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胆怯,也许,她不该来这里,这里承载了太多病痛和死亡,她觉得自己不该来。
虽然她的躯体死后便被送到这里,她也跟着来过这里,可她从来没有单独来过,没有仔细看过在这里来往挣扎的人,江鱼忽然有些不敢看。
但,来都来了。
江鱼穿透墙体在各个科室之间游离,眼花缭乱的仪器,时不时从自己身体里穿过的医护,药剂,流泪的人,捂住嘴失声痛哭。
江鱼忽然在一个病房里见到一个濒死的人。
濒死的人其实很好辨认,他们的魂魄与躯体会有微小的错位,虽然大部分是重合的,但看起来就像魂魄虚浮在躯体之上。
江鱼靠近那个被剃光头发的年轻女孩,仔细端详起她的脸,苍白、消瘦,整张脸只有眼睛最熠熠生辉,漆黑的瞳孔,清澈透亮,对方好像看到了她,居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并不明显的微笑。
“你是来带我离开的吗?”女孩的声音凝滞生涩。
江鱼心中一惊,连连后退,那女孩的家人忽然推门进来,径直穿过江鱼靠到女孩床边。
“年年,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又痛了?跟妈妈说,别怕,别怕,妈妈陪着你。”女人带着哭腔,拧开保温杯,从一大堆药瓶里倒出一大把药片。
“妈,我好痛,我要死了,我看到——”年轻女孩盯着江鱼的方向。
江鱼不敢久留,穿透墙壁朝医院外面飘去。
“让一让!让一让!让一让——”
一队医护推着急诊平板床直直穿透过江鱼,一个女人哭喊着追在后面跑,不知为什么,江鱼下意识跟了上去。
“病人已经进入休克状态,进行紧急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