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没有人，胡丽娟和江牧大概在上班，江昊也许在上学。
房间里的摆设陌生又熟悉，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没有变，只她的房间变了，房门大开着，一眼可以望进去，虽然从前也是这样，里面的物件摆设也全变了，关于她的生活的痕迹一点一点被擦除。
江鱼飘荡着离开了居民区，她忽然想去看看自己的墓碑。
不，那不是她的墓碑，是杨舟的墓碑，杨舟花钱买的，只是写了她的名字，贴了她的照片而已。
墓园有点大，分成好几个区域，江鱼记不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究竟走得哪一条路，于是只好一排一排看过去，浏览过一张一张黑白照。
很多照片上的人都是面无表情的，严肃、沉闷、压抑，褪色代表着死亡和消逝，有风雨留下的痕迹，也有一些人的照片是笑着的，黑白微笑照，怎么看怎么诡异，要是他们的家人看到的话应该会觉得熟悉亲切吧。
江鱼终于找到了自己。
碑前还放着几束花，枯萎凋敝，这些天都没有雨，所以碑前还不算狼狈。
墓园里来往的人很少，今天是10月6日，既不是清明也不是过年，如果中秋也有人祭奠的话，可能这里会热闹一点。
江鱼无事可做，不过她发现这个墓园的环境还挺好的，依山傍水，清净无人，墓园入口处有一个守门人，江鱼忽然对这个职位有点心动。
工作简单，没有什么危险，毕竟没人来墓园偷抢东西，空闲时间长，工资不高但可以糊口，平时也不用跟人打交道，一个比保安还安稳的工作。
江鱼蹲在小房子里和守门人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一部抗战片，挺经典的，江鱼以前也看过，吃饭的时候跟着江牧看过两眼，但从没有这么闲下来仔细看过。
午饭过后，有人敲守门人小屋的窗，江鱼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李悦？
江鱼跟在男人后面飘出小房子，李悦和跟在她旁边的女人向男人说明来意，然后开始打听自己墓碑的位置，男人进屋查看过电脑上的信息，然后出门指了一个方向，嘴里报出一串数字。
李悦谢过之后和女人一起朝她墓碑的位置走去。
江鱼跟着她们。
“妈妈，你让我自己去吧，我想自己去……”李悦眼眶红红的，江鱼凑得很近，所以看得很清楚。
“好，妈妈在这里等你。”女人拍拍李悦的肩膀，然后将遮阳伞递给李悦，自己则站到树荫下。
李悦接过伞转身继续向前，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一边走一边捂住嘴哭，江鱼站在太阳下，脚下没有影子，她满心疑惑，跟着李悦步步向前，直至停到自己的碑前。
遮阳伞忽然落到地上，李悦靠着江鱼的墓碑忽然开始哭起来。
“对，对不起，江鱼……”
“对不起。”
“对不起，我应该站出来的……”
“对不起……”
江鱼愣愣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切，猛烈的阳光照在李悦身上，炽热金黄，她一边抹泪一边抹汗，泣不成声，整个躯体一抽一抽的，仿佛随时会厥过去。
李悦——
她和李悦根本不熟，李悦怎么会……怎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愧疚感？专门请假找到她的墓碑这里来道歉？
“对不起，我昨晚梦到你了……”
“对不起，我看你被打也没有站出来。”
“我应该站出来的，我在梦里也没站出来，对不起……”
“对不起，是不是我害死了你……”
“是我的害死了你……”
“对不起。”
——梦里？昨晚是李悦的梦？她真的是被拉入梦里了？
江鱼心中惊骇。
“悦悦，别哭了。”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也走到了江鱼的碑前，捡起地上的遮阳伞撑到李悦头上。
“妈妈……”
“妈妈，江鱼死了，是我害死她的……”李悦扑进女人的怀里。
“悦悦，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女人拿纸擦干李悦脸上的泪，热烈的阳光照在身上，江鱼仅仅是站在一边看都觉得背上被晒得火辣辣地疼。
李悦一直哭，哭得脱力，女人在旁边一直安慰她，江鱼无聊地在天空飘来飘去，同时分心留意两人的动向，等到两人终于决定离开的时候江鱼赶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