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转学?别想了,我不会同意的,二中也不会放你走的。”陈老师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我是说从别的学校转到我们学校来。”于是我把郭靖的情况说了,特别强调了下他的成绩。
“现在快要期末了,要转也要等到下学期。”陈老师略一沉吟说:“往年最难办的是没有名额,但是下学期说不定会有。这样,你等我通知,有名额了我告诉你。”
看来郭靖转学来我们学校还是有点希望的,我还想更进一步,于是问道:“如果有名额的话,可不可以转到咱们班来?”
“不行,下学期我们班的名额已经被占掉了。其他班据我所知也都是满员,只是除了…”陈老师说着朝二班班主任那里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对我说:“他们班主任正在沟通这件事,最后的结果还一定。”
我想,二班的那个名额一定是斌斌退学之后空出来的。二班也是不错的选择,经常和我们班争夺除了八班之后谁是二中第二强的地位。但是因为我们班有几个成绩特别突出的学生,把总分拉高了,所以回回都败下阵来。每次进办公室,我都感到二班班主任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切记,让你的朋友这次期末考试好好考。学校对转学生的成绩是有要求的,如果考得好,一切都会容易些。”陈老师叮嘱道。接着又跟我说了些要办的手续和要收取的费用之类的,除了和县城的同学一样要交书本费和学杂费,还要另外交800块的借读费。
说完,见我还不肯离去,她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我说:“费用上能不能减免一些?”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问出这样的话,而且我想要是让郭靖知道了,他大概也会不高兴的。毕竟,青春期的我们都有着敏感的自尊。但是我觉得他是真的需要。以他的成绩,转学过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我怕他会因为费用问题而不愿前来。如果能帮他扫除一些费用之忧,那他转学这事岂不是更有希望了?
陈老师看着我,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我看到表头上写着“利靖建筑助学金申请表”。利靖建筑,这不是郭靖靖爸爸的公司吗?
“现在有个针对贫困生的助学金计划,每学年有一个名额,申上了每学期有800块。你的同学要是能转过来,可以让他申请这个。费用到时候我跟学校打个报告,可以晚一点再交。”
我当下心里很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老师可能以为我嫌免除借读费还不够,就说:“其他的费用…你先别想那么多。等有了空位,让你那同学先来报到。其他的事后面再说。”
我忍不住对着陈老师做了个敬礼的动作,然后在她让我的朋友期末考试好好考的反复叮嘱声中,蹦跳着出了办公室。
一出办公室,我就想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郭靖。虽然不是一个完全肯定的答复,但是感觉这事很有希望。但是现在郭靖肯定在学校里,刘超也不在他身边。要不还是等晚上回去了再打吧。那时候郭靖肯定在家。
我发现,怀揣着一个好消息也是挺折磨人的。但是,好在它是个好消息,它就像个小太阳一般让我整个上午都暂时忘了心中的阴霾。仔细一想,这好像是新的一年来最让我开心的事了。
中午午休时间本来就紧张,再加上我又不能骑车,所以去医院看看是不可能的了。兜里还有妈妈早上留下的10块钱。她和元旦那天一样,半夜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只从第二天桌面上的字条得知她确实回来过。妈妈把10块钱压在了消炎药下面,在字条里提醒我要记得按时吃药。
以前中午放学的时候,骑车经过校门口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炸串摊、煎饼摊、蜜烤红薯、麻辣粉丝、面条炒饭……各种各样的餐点和小摊用它们各自特有的色香味诱惑着你,还有摊铺前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简直就是个人间烟火的游乐场。
所以我常常很羡慕那些可以在校外吃饭的学生,也暗搓搓地期待有一天自己也能享受一下。但是今天,现在,上午那阵因为郭靖转学有希望带来的多巴胺已经被消耗完了,一想到晚上回去就有可能听到命运最严酷的宣判,我就一点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更何况,我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们看到我讲究对称的受伤美学。
等学生都差不多吃完了,我才动身,不是往校外走去,而是往校内的食堂走去。学校食堂出了名的难吃,传闻中有人在菜里吃到过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什么苍蝇虫子这些都不在话下,最奇怪的是还吃出了塑料袋、扣子和钉子。但是便宜啊!而且,人少,不用排队,所以还是有一定的市场的。
进了食堂,只剩下零星的一些学生还在吃饭,桌上堆着一堆堆餐后垃圾,有个师傅正拿着盆子收拾。打饭的阿姨们懒洋洋地靠在橱窗后面谈心。窗口的菜盆里还剩了些菜。阿姨好像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收剩菜的似的,把所有剩下的菜都倒给我了。我的盘子瞬时堆得像座小山一样,还好食堂里人不多,不然我真不好意思端着这样的菜盘走过去。
饭菜都冷了,不过总归好过没有吧。正吃着,突然斜后方有人咯咯笑了起来,我转过头,发现竟然是陈欣悦。她坐在一根柱子后面,穿着校服,刚刚我找座位的时候没怎么注意。
“我数了下,你一片菜叶吃了五口才吃完。”她走到我对面坐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挤出一个笑,“原来你中午在学校吃饭,我一直以为你都是回家吃的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说。
“你从哪看出来的?”
“不是看出来,是猜出来的。第一,从没见过你在学校吃饭,第二,你又是这个点才来吃。说,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被她这么一问,我感到眼睛发酸。我努力让泪水不掉出来,摇了摇头,挖起一口硬梆梆的冷饭吃了起来。
“你不会又被郭靖靖她们给堵了吧?”她凑近了仔细端详我的脸,好像要在上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想起上次在厕所被郭靖靖那帮人围堵的事,现在觉得那件事简直可笑得根本不值一提。真是应了那句话,死生之外无大事。我抬起头看着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正是在这时,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怎么哭了?”陈欣悦手忙脚乱地在全身上下的口袋里摸索了一阵,似乎是在找面巾纸,最后没找到,伸手帮我擦掉了。
“我爸还在ICU里。”我把爸爸的情况都跟她说了。
陈欣悦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认真地听我说完后,她说:“我和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