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又推辞了一会。陈老师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你一定要拿。陈欣悦和夏妍她们寒假的时候已经来拿过了。虽然这些是课外书,但都是经典名著,多读这些书是很有意义的。”
我很感激陈老师没说陈欣悦和夏妍是来给她拜年的,因为我知道每年过年的时候她们都会相约去老师家拜年。自从她们知道我要回村过年之后,就再也没跟我提起过此事了。
我点点头说:“那您帮我挑一本吧,只要一本就好。”
老师抬起手在书架前移来移去,好几次在某本书那里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抽出了那本书。“给你的不能和给她们的一样。她们读的对于你来说过于简单了。”
我看到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百年孤独”四个大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名字听起来也太…冷了吧。
“这本书在你这个年纪理解起来可能有点困难,但是我相信以你的领悟力,认真读肯定还是能读得懂的。”陈老师对我温和地笑着,把书递到了我手上。
这时,旁边一间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音乐的声音飘了出来,是SHE的歌——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侯毅然的眼睛在门缝里闪现了一下又消失了。
陈老师对着门里面说道:“然然,家里来客人了你都不出来见一下吗?”又对我说:“他最近心情有点不太好。”
“我…能进去和他聊聊吗?”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感觉如果这时候不去见见侯毅然,就显得我有点不礼貌似的。
陈老师点了点头,“去吧。”
侯毅然的房门半掩着,我敲了敲门,没有动静。“侯毅然?”我试探性地喊着他的名字,推门进了房间。
四周的墙上歪歪斜斜地贴着周杰伦、林俊杰和《灌篮高手》的海报。除此之外,他的房间一丝不乱,一点也没有要搬的迹象,和外面的客厅形成了鲜明对比。
SHE的歌声在房间里来回飘荡——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我宁愿永远都笨又傻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长大后我就会失去他
……”
侯毅然正侧着头趴在书桌上,听到我进来,他把头转了过来,我看到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很平静,但是那种平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暴风雨刚刚过去之后还带着雨滴的平静。
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听起女团的歌了?”
他还是趴着,竖起一旁的磁带封面,有些有气无力地说:“这张专辑的名字取得好。”
我看到上面是“不想长大”四个字。
我不知道要怎么接。他的意思是他不想长大吗?我还以为他一直很渴望长大呢。以前,别人刚开始叫他猴子的时候,他总说那是因为他还没发育,等有一天他长壮了长高了,我们就不会再这样叫他了。虽然现在他已经长壮了长高了,我们还是继续叫他猴子,而且,他自己也好像挺享受我们这样叫他的。
于是我说:“你不是要搬家了吗?怎么房间还没开始收拾啊?”
没想到他却突然问了句:“你想长大吗?”
我一怔,被这个有深度的问题给问住了。
有时候,我恨不得立即长大,那样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用为了成绩而熬夜苦读了;但是有时候,我又无比怀念小时候,或者说,小时候的某些时刻,比如和小舅在一起的暑假,比如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比如爸爸没有发病之前的时光,还有和未经变化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
“有时候想要立马长大,但是有时候又不想长大。”我说。
“嗯……”侯毅然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沉思,“你…”
这时候,我无意间瞥到了墙上的钟。糟糕!再不回去吃饭就来不及了!
“你是不是要回去了?我送你出去吧。”他说着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我才发现他趴着地方,桌面上放着许多打开的彩色便签纸条,然后他的身体原先挡住的地方,是我之前送给他的快乐瓶。
我记得我之前把快乐瓶送给他的时候,他曾一脸嫌弃地说它很粗糙,还说不会把它摆在桌面上的。
侯毅然慌忙拿了本书一盖,把纸条都盖住,说道:“走吧!”
陈老师正在厨房里,侯毅然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低头快速穿过客厅。我只好跟在后面一起出去了。
刚一出门,侯毅然就长呼出一口气。
我说:“快乐瓶里的段子你慢点看,不然很快就会看完了。”
“那你就再给我写一瓶呗。”他说。
我本来想说,那可是我精挑细选了好久才挑出来的50多个段子,但是又一想,还是趁此机会问一下那个从踏进他家门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很想问的问题吧。
“你们为什么突然要搬家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侯毅然看了看我说:“你还不知道?”脸上的表情是一副我应该早就已经知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