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他那乐观的收束中,我又直觉地感到,他心底的某个地方,永远地崩坏了,无法修复了。不知道这和他现在成了一个整天和王楠他们混在一起的小混混有没有关系。
“我之前在学校看到你和王楠他们在一起,你是加入了那个圈子吗?”我不想说你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小混混。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没有。我一直在探听那个人的下落。”
“你是说…那个人?”我也看着前方。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鹿河此刻像一条灰色的水泥带僵在河道里。
他点点头,“我总有种感觉,他没有跑远,也许此刻就在县城的某个角落里。王楠他们这个圈子,经常和各个圈子的人打交道,包括峰哥的圈子,也许会有点线索。”
原来如此,怪不得每次看到他和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眼神都冷冷的。原来他是个卧底。可是,我没想到,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还在凭自己的力量苦苦搜寻着。
我的心底突然隐隐地闪过一丝担忧,便说:“万一有什么线索了,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擅自行动,先报警好吗?”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然后突然来了一句:“听说…彭真现在在八班,成绩很好。”
“那又如何?”一想到那个人我就来气。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你没有坐上彭真的车,如果平安夜那天先表白的人是我,如果元宵节那晚送你去医院的人是我,如果…”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道。我也曾想过,如果我没有跳级,如果我没有和郭靖成为同班同学,如果我没有参加小学数学竞赛,甚至,如果我没有来县城读书,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了?可惜没有如果。
我说:“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别想那么多。而且,我跟他,我们已经好长时间不联系了。”可能以后也不会联系了。
“我会用时间来证明的。”他又没来由地说。
“证明什么?”
此时,天空突然静静地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我们一起抬头,不约而同地说。
棉絮般的雪花像是天空撒下的亲吻,我突然起了几年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条FLASH动画,演绎的是《Say Forever》这首歌。那时唱这首歌的乐队名字还叫哥哥妹妹,现在已经改名叫JS了。动画里也是像现在这样,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下着雪,一个女孩一个人走着。歌词唱道:“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有伴的人在狂欢,寂寞的人怎么办……”
奇怪,我现在明明身边有伴,但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孤单?我在想一个人吗?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呢?在干什么呢?看到天空中飘起了雪,他会想起我吗?如果他知道了我今天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他会怎么想?我和他之间还会有交集吗?……
我和侯毅然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看着雪花从天上一片片像落叶一样旋转着飞舞下来,落在我们的脸上和衣服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然后,一瞬间,街灯亮了起来,远处的鹿河大桥在彩灯的装点下闪动着五彩的光芒,鹿河在街灯的映衬下闪闪发光。一切就像水晶球里的童话小镇一样恬静美丽。
侯毅然突然指着一盏路灯说,“你有没有发现,街灯一个是方形的一个是圆形的?”
我定睛仔细一看,果然如此。高高的灯架上,左边一个灯盒是方形的,右边一个是圆形的。
“你看,我们在这条路上来往穿梭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发现街灯设计者的独具匠心。”侯毅然感叹道。
我点点头。是啊,这么多年,我们不是埋头在书本里,就是低头在路上,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停下来抬起头欣赏一下身边这些早就习惯了的风景呢?
我感觉有好几次侯毅然都想牵我的手,但是最后还是没有牵。
由于我们都没有带伞,而且在外面走了这么久,我的刘海已经被雪水打湿了,双脚也像踩冰窖里一样,再一看,手指甲盖都变成乌紫色的了。
可能是见我冻得直打哆嗦,侯毅然突然拉开外套的拉链撑在我的头上,自己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在寒风中走着。一些调皮的雪花往他的怀里钻去,很快在他的毛衣上融化了。
走了一会儿,我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我怕你再这样走下去会冻感冒的。”
他看了看我,“好,我送你回去。”说着,我们一起快步朝我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我觉得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于是说道:“前段时间,我被人跟踪了。”同时注意看他脸上的反应。
他的表情是一脸无辜的惊讶:“你被人跟踪了?”
“对,下晚自习的时候,总有人在后面跟着我。”
话音刚落,在我们身后,一辆车突然亮起了大灯。
其实从走出电影院大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辆车在跟踪我们。因为很少有车能一直开得这么慢的。现在,在漫天大雪的逼迫下,它不得不暴露了自己。
我迅速转身,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辆红色的SUV。
侯毅然好像这时也确信了我刚才所说的,也迅速转过身,盯着这辆跟踪我的车。
车前灯晃得看不清驾驶座里的人脸。只见这车慢慢地滑向我们,在快要开到我们面前时,车窗摇了下来,一个人探出头来叫了声“闻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