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摸着头说：“这话很好笑吗？我真搞不懂，你们俩现在不见面了改用花语交流了？”
“橘花的花语是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我特意去查了下，是新娘的喜悦！”黄毛特意看了看左右，小声说：“你们这是已经私定终身了么？”
我说：“哪有！这就是普通的一枝橘花，跟花语没关系。”
黄毛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都这么明显了还想抵赖啊？然后又看了看左右，继续小声说：“听说这次第一名甩了你近20分，真的假的啊？不会是别人搞反了吧。你甩别人20分还差不多。”
“是他让你来取笑我的？”我说，心中刚生出的一点柔情瞬间熄灭了下去。听说彭真这次考了理科全年级第一。
黄毛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花是彭哥让我来送的，但是刚刚那话是我自己的说的，但是绝对没有取笑的意思。”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我的发型都这么明显了你还问？
黄毛叹了口气：“想不到，你对彭哥的误会已经这么深了。”然后，仿佛在犹豫似的，他一咬牙说：“算了，我还是跟你说了吧。虽然彭哥不让我们说，但是我看你误会他我心里难受！”
“误会？什么误会？”
原来，在听说了王楠他们要找我的麻烦之后，彭真主动去找了王楠，警告他们不许动我。王楠他们早就想打彭真了，就趁此机会说，如果让他们打他一顿，就放过我，而且以前的恩怨也都一笔勾销。
没想到彭真同意了。
宾馆房间里，王楠他们关起门来对彭真一顿拳打脚踢。彭真都一声不吭地扛下来了。最后走的时候，王楠气不过，拿了把椅子直接砸在了彭真头上。就是这一击害彭真头上缝了好几针，还缺席了一周的课。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抽疼起来，仿佛那一下下的重击都打在了我的身上。
“那为什么之后又不和我见面、不和我联系了？”我说，觉得他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一样残忍。
“他那也是被逼无奈。如果被别人看到你们在一起，又生出新的谣言来影响你呢？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王楠他们看出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到时候又要给你制造什么麻烦。总之，在一中，他离你越远，你就越安全。”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之前跟踪我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侯毅然的话，那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王楠的人？
我又想起黄毛之前让我离郭靖靖远一点，不知道和这件事是否有关系，就问：“你之前为什么让我离郭靖靖远一点啊？”
“你离家出走的事情之前不是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吗？郭靖靖那时候去找了彭哥，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彭哥为了摆脱她，当时就说只喜欢学生成绩好的女生。那时候我就预感到郭靖靖可能会有什么盘算，没想到她直接把自己盘成了全年级第一！”黄毛啧啧叹道。
我想起郭靖靖之前那些“不太正常”的行为，还有她课桌上贴的那句：“他喜欢学习好的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个他是谁，也明白了她争分夺秒疯狂学习背后的那股动力又源自何处。
可能看我脸色不太对，黄毛立马说道：“我知道你这次只是小小的失误罢了，下次你一定会卷土重来，不对，东山再起的。”
“他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郭靖靖曾说过，她和彭真小学六年级就认识了。
“好像是在一次酒席上吧，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要不你下次自己问彭哥吧。”
“王楠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吗？他还想要继续保持像现在这样吗？”我说。
“这个王楠走了，还会有下一个王楠出现的。”
“他跟王楠到底是怎么结下梁子的？”
黄毛长叹一声：“说起来，这还要怪我。有一次，我在大庆网吧门口被王楠那帮家伙勒索了，彭哥和庆哥联手教训了他们一顿，从此结下了梁子。后来王楠他们有好几次想打我们都没打成，还被彭爸抓进去过几次，所以王楠应该是恨透了我们。”
彭真和庆哥……感觉他俩上一次一起出现已经是一个多世纪以前的事情了。
我还记得庆哥以前说过,彭真曾经来问过他，成绩好的女生都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庆哥说如果女生考上了好大学，男生没考上，他们是不可能长久的。
现在反过来了。我觉得我才是那个需要去担心，别人考上了名牌大学而我没考上怎么办的那个人。
晚上回到新的租住屋里，我找来矿泉水瓶，用水养起了那枝还没有全蔫的橘花。耳边是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们的爱，错过了就不再回来……你是我的情人……2002年的第一场雪……
考虑到小巷子确实不太安全，妈妈最后租了一间离马路比较近的屋子。但是没料到的是，前面临街的那排房子楼上有家隐藏的娱乐会所，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传出许多麦霸自信又奔放的歌喉。
我真想推开窗户朝对面大喊：都2008年了，你还在2002年的第一场雪呢！
但是我不敢。我只能用一只手捂着耳朵，明知这样也无济于事，一边继续做题。
看着那束洁白的橘花，闻着它散发的淡淡清香，我突然感到一阵温馨的孤独。
有时候，别人只能给你一些慰藉和鼓励，但是面对困难，最终还是得你自己一个人去完成。就好比现在，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去高考，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学习，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坐在这个被鬼哭狼嚎的声音不断敲击的房间里做着让我充满了挫败感的数学题。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扭曲的事情？就是你明明厌恶一个东西，你也知道继续做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和生命，你却不得不通过它来获得解放。
直到后来，我上了大学，又进入了社会工作，经历的事情多了，才发现这种情况比比皆是，甚至就是许多人的生活常态。
我那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被驯化了，习惯了这种扭曲，所以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是正常的？
亦或是，我自己其实是不正常的，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不正常了，所以才会觉得这种“正常”的生活是扭曲的？
时间回到2008年，当我看着桌上那束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橘花时，还没有想得这么深远，我只想到了明年的高考。假如彭真和郭靖靖，还有夏妍，他们到时候都考上了重点大学，而我却名落孙山了怎么办？还有一年就要大决战了，我觉得我完了，注定赶超不了了。我永远地输了。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陷入了失眠。
高考考场内，数学考试，我竟然是全班第一个交卷的。
当我拿着卷子自信满满地走上讲台时，心里还在想，为什么大家都做得这么慢？
当我把考卷递给监考老师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同时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停止了。
原来我有整整一面的题目都没有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