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发修行
成绩公布的那天是一个刮着大风的雨天，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家，没有打伞。
雨下得天地间雾气弥漫，雨水很快模糊了我的眼睛，前路难辨。
班主任说：“高二下学期是考生实力形成的关键时期。期中考试如果考得不好，说明之前的学习存在一些问题，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在高三被分化下来。”
车在拐弯的时候在光滑的路面上滑倒了，我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虽然浑身上下都在疼，但我爬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边抽边骂道：“你有什么用？你有什么用？”
连骑个车都会把自己摔着。我真是没用。
夏妍和郭靖靖这次的数学都是满分，比我高了十几分，虽然出卷人是苏老师，但是这至少说明有的知识点我就是还没掌握。我就是笨。
无力感像雨水一样浸透了我的全身。
把自行车扶起来之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进了一家理发店。
我浑身湿透的样子把店里的小哥吓了一跳，他从椅子上跳起来说：“美女，理发么？”
我往镜子前一坐，“剪短。”
那时候我的头发虽然没有很长，但是比初中时要长多了。我每天去学校就扎一个简单的马尾。
“你想要剪多短？”小哥问。
“能剪多短剪多短。”
剪刀在我的耳边咔嚓作响，散落的头发很快就在我身后的地面上围成了一个圈。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能不能再短点？”
小哥拿着剪刀的手抖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我说道：“不能再短了，再短就扎不起来了。”
我哭着说道：“再短点吧！”
小哥深吸一口气，拿起剪刀又剪了几下。
镜子里我的头发已经比初中的时候还要短了。小哥停下手中的动作，询问地看着我。
我用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对镜子里的他怒目而视，“能不能再短点？”
“……你确定？”小哥颤抖的手在我头上捋来捋去，然后对上了镜子里我坚决的目光，于是又继续剪了下去。
回到家，我浑身上下湿透的衣服和像囚犯一样的发型把妈妈吓了一跳。
“之前说了多少次让你剪头发，怎么今天想起来去剪了？”她问，态度比我预想中的要柔和。
“我没时间洗头和吹头，我有太多东西要学了！”我哽咽着说，想起了郭靖靖书桌上贴的那句“连哭泣都是浪费时间。”
“剪了就剪了，又没有人逼你去剪，你哭什么呀？”老妈说。
“我哀悼一下我的头发不行吗！”我恨恨地说。
我还不敢告诉她这次期中考试的分数。我怕她会痛骂我一顿，我更害怕她无言的失望。
第二天在学校，我成功地达到了100%回头率。可以肯定地说，女生中几乎找不到头发比我更短的了。
郭靖靖半撑着坐在我的课桌上，笑吟吟地说：“就是一次没考好而已，你不会想要剃度出家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印象中好像从来没看到她如此开心过。
夏妍也凑了过来，笑意盎然地说：“文科第一，请注意用词的准确！她这不叫剃度，只能算是带发修行。”
“我又不想要当什么大作家，要用词准确干什么？分数考得高就行了。”郭靖靖说。
怎么，她知道了我想当作家？一定是夏妍跟她说的。我怀疑她们是不是还在背后取笑我来着。
我紧咬着嘴唇，正想着要怎么为我的发型辩护，就听到门边有人喊“闻茗，有人找！”
我一看，外面的走廊上站着黄毛，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你没事吧？”黄毛盯着我的头发，咽了口口水说。
我说：“你有事吗？”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大清早的来找我。
他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面巾纸包住的东西，仿佛那里面是一个刚诞生的小生命，面巾纸上还有一点点潮湿，“彭哥叫我转交给你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好好的给你这个干嘛。”
我打开面巾纸，里面是一枝橘花。
带叶的枝条上，细小洁白的橘花星星点点，有的已经完全盛开，有的还在含苞待放，阵阵清洌的幽香随风飘送。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人说“橘花如雪细吹香”了，我也终于知道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香味。
我的心像是被轻轻地撞击了一下。
我记得，上次在彭真外婆家门口，那棵橘树下，我曾说过来年春天的时候，我想要一朵橘花。我还记得，他当时拒绝了我，说一朵橘花就代表一颗果实。
现在，这一枝上面连花苞在内已经有好几朵橘花了。那可是一堆橘子。
我问黄毛：“他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一个人吃太多橘子也没什么意思。”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不得不说，他这花送得还挺及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