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引动灵力，让自身的灵力游走于他识海中的碎片附近，发现在他的每一块碎片上其实都有一条近似透明的线，是这些线让他的识海虽然破碎，但是藕断丝连。
所以他是脑子废了，但是废的不完全。人快死了，但是不完全死。这病可有点严重啊。目前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试试。
江素将左手收回，用拇指的指甲在食指的指腹上用力一划，自己舔掉第一滴指尖血后，在鲜血缓缓淌出指尖时，将手指又按在了他脑后的一侧风池穴。
而后右手重复步骤，当两处的风池穴都被指尖血浸润时，开始低声说道:“吾以吾血补生机，为解天地苦命人，天道慈悲！”
自身的灵气顺着手臂快速的从风池穴灌入，江素的神识也无意中被引入这人残破的识海中。
江素只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虚空之中，神情恍惚之间她看到了刀山血海，尸横遍野。群山之中回响着少年的哭泣，那是一望无际的孤独，和罪孽深重的自己。
一种强烈的绝望席卷着她自己的神识，让自己本就因耗费精血生机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她觉得自己应该哭泣，她也应该踏入刀山，让鲜血流尽在那片土地，最后拥抱死亡。她本不该这般担惊受怕的活着，她的人生本来不是这样的。
“素素，我们中午去吃鸡排吧！”
“隔壁理工的那家吗！我想去吃他家的无骨鸡柳！”
“那我们等会下课了就去。”
“好啊”……
好啊，佳佳。
“好啊，佳佳。”江素睁着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过脸庞，静静的滴落在地板上。
瞳孔涣散，意识已经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的记忆深处，藏着一个从不需要拿命来搏出一条通天路的世界。
方折感觉自己的耳边好像听见了陌生人的笑声，不是往日里尖锐又阴沉沉的笑声。
是温煦的冬月里伴着麻雀的渣渣声响，是幼时的四月仰头望天满目的海棠，是妹妹藏起又放到自己掌心的那碗杏仁霜。
自己的识海好像不再空荡了，里面刮满了柔和的风，那风拂过自己支离破碎的识海，自己便好像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四肢重新有了力气，鲜血冲上濒临干涸的经脉，在红色的海里，他是一条任凭惊涛骇浪摆弄的船，每一次温热的吐息，都把他带到浪尖上。
江素倚门坐到了地上。她的双手环抱这那人的脖颈，她识海中的刀山火海逐渐褪去颜色，一股热浪将她的清醒再次淹没，这是久违的舒畅和勾魂的愉悦，她愿为此沉沦。
昏昏沉沉，不愿上岸的船，和拂岸的风，一起永远陷在苦海中吧。
清晨，江素没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腿麻木了，便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又通宵炼丹倒头睡了。
“好麻，小六你起来”江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娇声嗔怪道。
过了半晌，感觉腿上麻木感不减，随即缓缓睁眼，眼里满是迷蒙的不解。
她看到了另一张脸。
此时两人正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江素没动，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眨了眨眼。对面那双漆黑无神的双眼也没动，就这么盯着她。
江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头后靠，就要活动自己的四肢，推开眼前人。没有推动。眼前这男人就是昨天三更半夜的爬窗户来找自己看头的！
“这人怎么身体这么硬，推都推不动。”江素心道。
“你……”江素刚要开口，
方折似有所感，挺直自己弯了一夜的脊背，而后收回禁锢了眼前人一夜的两臂。
江素没去管他，只顾着揉自己已经麻目的腿，又捏了捏自己的两臂和脖子。揉了有半个时辰，江素才停下来。
她平静的注视着身前仍然是跪坐的男人，此时天完全大亮，自己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
一个黑衣带血的刀修。
这人衣襟微敞，脖颈和胸口满是结痂的伤痕。披头散发，双目无神，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
江素不傻，在这个世界，该看的书她都看过，不该看的也都看了。她意识到自己昨晚是和这个人在识海里双修了，也就是神交。
修真界的修士们和道侣双修的房中术有两类，一类是在识海中让彼此的神识相互交融称为神交，另一类是在□□上交姌。
江素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一想到，自己原本是想用禁术给他治疗头疾，结果被人家给神交采补了……虽然除了刚进去对方识海时，被仅存的碎片给轰的差点想自尽。但之后的过程自己也没太大痛苦。
甚至还有些愉悦……
以前在读到有关双修疗伤的书籍时候，江素就有好奇过，这种修真界的特色是个什么机理，但也没真打算尝试。
自己上辈子到死都是个母单花。如今突然和一个陌生人双修了，虽然不是难以接受，但也还有点恍惚。更何况这人还是来找自己求医的半个死人。
“我竟然睡了一个快死的人？” 江素手撑地，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前，坐下。伸展了腰背，而后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气定神闲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男人起身，站在她面前。看得出他现在比昨晚有了些精气神。
这男人道:“方折”
“咣当”江素手一抖，杯子落地碎成了两半。
他说他叫方折……疯刀方折！？他就是那个弑父弑母弑师又屠了自己满门的狠人？？？
“我竟然和一个疯刀杀神神交了？！”江素竭尽全力的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她从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东域的疯刀扯上关系。更别说是如此亲密的关系。
自己只是一个耽美文中的医修工具人，现如今脱离了主角团后，又惹上了变态路人。这现实明显比小说更加狗血。
“这该怎么办……”
出于医者的职业素养，江素抬头看向方折的双眼，轻声问道:“你感觉自己的身体如何？”
方折哑着嗓子说道:“我好像去了一趟仙界，有造化神通将我救出苦海却又想将我留下。”
？？？
闻言，江素顿时觉得这人脑子看来是还没好。无语道:“你没去仙界，你去了巫山，没有造化神通，只有我的云雨禁术”
方折问:“巫山？云雨禁术？”
江素心如止水，颇为无所谓道:“昨夜我想用禁术以精血为引，将灵气灌入你的识海，从而修复你识海的破损。结果修为不够，被你在识海中双修采补了。”
“也就是神交，这个你懂吧”江素补充到。
方折闻言眉头深锁，表情痛苦，摇了摇头。
江素见状也不再问他，又取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上。缓缓说道 :“我现在灵力消耗殆尽，一时半会都恢复不过来。这诊费你可不能逃，老实的交了，逃谁的钱都不要逃医修的钱，逃医修的钱死了都没人埋。”
方折听了江素的这大段话，眉头皱的愈加凶狠。他听不懂什么禁术，双修神交，还有什么埋不埋的。
只知道大概是眼前人，用了一种颇为麻烦的方法治了自己的病。别人给自己治病，自己需要付给别人钱。
方折回道:“我没有钱……”
江素顿时感觉自己的心碎了，比地上的杯子还碎:“你没带诊金就来找我？寻医问诊怎会不需要灵石？不要灵石我还能要什么，难道要你以身相许吗？”
要不是看在这人长得还不错，现在脑子还有问题的份上，江素早就将他轰出去了。还敢采补自己？
疯刀也不行。自己怎么说也是修真界仅有的医仙的女儿。治病时被人采补了，说出去不得被西域合欢宗的人笑死。
江素连忙猛喝了口茶水。
此时方折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回道:“可以”
江素道:“行，那我就给你抹个零头，只收你一万……，等等你说可以什么？”她感觉自己刚才耳朵不太好使。
方折点了点头，道:“我要”
江素接着问道:“你要什么”
“你”。
空气中一时寂静。仅留下两人呼吸的声音。
江素？？？这人在耍流氓？我让他付医药费，他在这搞颜色？
“你你你……”
江素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救的人竟是这般轻浮。连忙走到墙边，拿起自己的幌子和药箱推门而去。
方折站在原地，不解现在是什么情况。识海中好像有些东西塌了，有些东西又在起高楼。
他的头很痛，只见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部，来不及辨认就坐在方才江素坐过的椅子上，重重的喘息着。
木椅上残存着她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