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风沙几乎没有停过。
月上漠好像是被神灵遗弃的地方,别说行人罕至,飞鸟都绝际,这里只有无休无止的风沙。
薛紫夜喜欢月上漠,因为她的阿娘在这里。
薛紫夜和薛晓在这片只有风沙的地方相依为命,薛晓喜欢笑,薛紫夜也跟着阿娘笑,只是她们的笑是不一样的,薛笑的笑充满勉强和绝望,薛紫夜则是因为欢心和无知。
薛晓看着屋子里所剩不多的粮食陷入惆怅,又到了补充粮食的时候,她得去远方的集市上。她带着小紫夜躲在这里四年了,她将自己和女儿掩藏在黄沙之中,她一边祈祷黄沙不停一边又极度渴望小紫夜看到外面的世界。
“阿娘,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外面吗?我长大了。”
薛晓看着小紫夜,灰头土脸,像个灰老鼠,当即下定决心。
“好,我们明天就走,出去玩几天再回来。”
赌一赌吧,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好啊,那我现在去告诉月亮姐姐,我要好几天才回来呢。”
月亮姐姐是小紫夜在月上漠唯一的朋友,这里漫天风沙,月亮却总是能如期而至,小紫夜哒哒跑上屋顶,和月亮姐姐说着她要出门了。
她说:“月亮姐姐你不要等我哈,我要好几天才回来呢,到时我讲外面的世界给你听。”
第二天天蒙蒙亮,薛晓带着小紫夜走出了风沙之地,没了风沙的洗礼,小紫夜的眼睛都变大了,薛晓笑得前俯后仰。
“你眼睛原来这么大啊,我都不敢认你了。”
“我眼睛一直都这么大。”
小紫夜气呼呼得往前走,把薛晓甩在后面。
白天黑夜,流云星夜,小紫夜从未看见的如此清晰过,她眼神发亮,充满了疑问和好奇。
她问阿娘绿色的是什么?阿娘说是草;她问高高的绿色是什么,阿娘说是树;她又问都是绿色的树,为什么有的高有的低,阿娘说低一点的还没长大,就和她一样,还是个孩子。
她问飞过去的是什么?阿娘说是鸟,有翅膀可以飞;她问阿娘为什么两只鸟长的不一样,阿娘说可能是因为还有一只没长大,就像她一样。
她问天上飘的是什么,阿娘说是云,她问云是什么?阿娘说是天空的女儿。
她问在叫的是什么声音,阿娘说是蝉,她问蝉是什么?阿娘说是夏天里唱歌的动物,动物又是什么?
……
薛晓好累,口水都干了。
她该如何和小紫夜说,说这里才是正常的世界,又该如何告诉她,她只能住在月上漠,看着小紫夜满眼的好奇,薛晓心里难过,她已经没有能力让小紫夜过正常的生活,一个大胆的决定冒出来,也许可以试一试。
于是第二天,薛晓告诉小紫夜,她要带他去找她的朋友,小紫夜眼睛又变大了,睫毛长长,抖动着激动和兴奋。
路途很远,他们白天赶路,晚上又要早早的藏起来,一晃过去了十几天。这十几天里,薛紫夜已经认识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和飞禽走兽,也知道了这世间有集市有人群这种东西,还有除了烧饼之外的食物。
今天,有一个大娘给了她两个包子,可同时,也给了她一个难题,大娘问她:“小姑娘,你爹呢?”
“爹是什么东西?”
大娘笑了,耐心的给她解释有爹有娘才会有她,她应该是爹和娘的宝贝,五岁的薛紫夜一脸疑惑,她有爹吗?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路,晚上,在阿娘怀里,她问:“阿娘,我有爹吗?”
薛晓一脸惊恐,又不忍瞒她:“当然有啊,阿娘这次就是带你去找他的,你阿爹可好看了,还是个武艺高强的大侠呢?”
“真的吗?我也有爹。”眼睛又大了,“阿娘,大侠是什么?”
又来了……
薛晓默默忏悔自己的罪行,她好像把小紫夜养成了个小傻子。
不再回月上漠的心情是如此迫切,她想,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小紫夜傻下去了,她要小紫夜堂堂正正的看这世间美景,而不是和风沙为伍,埋葬一生。薛晓轻抚着怀里的孩子,但愿此行顺利,已经很近了,再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了。
“紫夜,你和阿爹在一起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