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拿钳子在火堆取了些烤熟的栗子递给苏易,苏易不吃,悉数给了采薇。村长嘴里的烟也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继续说道:“村里几个年轻人跟着脚迹去巨人沼,去了六个娃,最后啊,就只有阿牛活着回来了,阿牛说啊,那里好多白骨呢,估摸着以前那些失踪的人只怕都是死在了那里了。”
说道此处,阿牛竟憨厚的笑了起来,摸着本就不太厚实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那是他平雍生活里可以骄傲很久的英雄事迹。
夜渐渐的深了,村长还想再说些什么,苏易却说要休息了,吃着栗子的采薇连着好几个哈欠打在了苏易眼里,采薇本不是修行之人,一路奔波,自然是累了的。村长自然也不会不愉快,毕竟不收钱来帮忙的实在不好多要求什么。
简单收拾了一间草房出来,铺上了厚厚的稻草做垫子,又垫上了厚厚的棉被。不知情的村民们似乎是误会了,只铺了一张床,苏易不想再劳烦村里人,心下算了,他去外面就可以。
采薇端着洗漱的水进来,亦有些无措。
“你先歇息,我出去看看。”苏易说。
“别太晚了。”
“好。”
……
乡村的深夜总是格外的安静,抬眼看天,繁星闪耀,真漂亮。
苏易没有走远,他在一方大石上坐定,欣赏着漫天耀眼的星光,还有那一轮孤月,看的久了,月亮里好像真的有人影在晃动,衣袂飘仙,似嫦娥戏兔。
苏易仔细的揣摩着,嫦娥仙子一会儿在胡乱的跳舞,一会儿在举盏喝酒,一会又在瞎鼓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还挺有趣。
忽然,一股肉味儿飘来,烤兔子?
当然不是月亮上的嫦娥在烤兔子,猛然回头,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扑面而来,像一张圆盘。
“师弟。”
叫他师弟的,这世上除了阿辰还能有谁?
阿辰在回舒夜阁的路上听说了苏易的行踪,特来打了个照面。说来还挺悲伤,现在的苏易很少再上舒夜阁,阿辰想要见他,总要挖空心思打听他的行踪,即使良苦用心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总遭嫌弃。
“师兄此行应是没有遇到什么好看的姑娘吧。”苏易奚落,“如此不珍视自己的脸。”
阿辰稍有错愕,随即又是一个虎扑将师弟从石头上推了下来。
“说点好话会死怎的,哪像你,天天佳人在侧,考虑下师兄的感受好吗?”
佳人在侧,当然说的是采薇。
“师弟知错了。话说回来你不也刚从贺华门回来,师娘给你定的亲不就是贺华门?”
苏易一本正经的道歉,眼里也满是戏谑。说起贺华门落迟迟这门亲事,阿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刁蛮任性的姑娘他可不是很喜欢,偏偏迟迟对他上心的很,他还推脱不来。
刚想抱怨几句,转身看见了了出门送衣服的采薇。
几人好久不见,兴致突然就上来了,采薇提议去向村长买些酒来,苏易和阿辰都觉得可行。三人月下长谈,说的最多的还是润晴的近况,不过听起来又调皮了许多。在家时翻箱倒柜,上房揭瓦是家常便饭,作为蓝氏独子万千宠爱于一身,调皮点儿无可厚非,可若不严加管教也恐难成大器。
后来又提到再过不久的扬天雍寿宴,苏易和阿辰自然是要赶回去的,只是比较愁该送什么东西好。扬天雍奢华的性子,一般的奇珍异宝很难入他眼。阿辰灵机一动,已经把苏易的礼想好了:“师弟,你把采薇带回去就可以了,说不定爹还笑的要给你们送礼呢。”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要不我把你这些年在外的风流事迹好好和师父师娘说一说?”
阿辰摆手投降,他还想多活几年,有些话,采薇在只能点到为止。他的这个师弟在他眼里实在太过禁欲了些,身边有这么好一个姑娘不离不弃的陪伴,却迟迟不愿接受别人心意,禁欲都是好话,分明是不识好歹。
采薇自然也是听出了二人对话中的个中玄妙,眼看气氛安静下来,赶紧谎称困了。采薇一走,阿辰又是一顿口诛。
“师弟,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别白瞎了别人一番心意,这么多年了,瞎子都该看出来采薇喜欢你吧,你说你,和根木头一样,要是苏姐姐还在,还得被你气死一回。”
“你别躺下啊,你倒是起来和我说清楚,你怎么想的,你这样,搞得好像要去当和尚头一样。”
“采薇这样的姑娘,你可不能耽误人家啊。”
“师弟,你是没遇上落迟迟那刁蛮性子,你要是知道她你就该知道采薇有多好了,你可别辜负别人,负心汉是要遭雷劈的。”
……
苏易躺下睡了,这样的天,在外面凑活一夜也还可以,他实在不想理会阿辰的聒噪。他不想理,其实也是自己心里乱,他又怎么会要去做个和尚头呢?采薇的确很好,很好很好,好的他心里愧疚,好的他离不开,而他始终迈不开往前的一步,只因为心里还有解不开的结,他还在惦念。
灿阳映照血色记忆,月色也照不醒梦境。
阿辰吵了一会儿自知无趣,吃了肉,便顶着一张邋遢的脸躺在了苏易旁边,他也看了会儿月亮,什么都没看见,困倦倒是立马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