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魔尊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吗？”
“我想可能是因为采薇吧，是因为她的魂灵来自上古的那个姑娘吗？”
“是。”
其实，就不难猜。
“其实到了现在，我和魔尊最后的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他真的拿走了我的神识，我想这世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不，你不可以。”
你不可以，魔尊身上留着杀戮的血，不可以将你要守护的人间置于他的手中。
“……”
苏易不想再继续活着的话题，活着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可以执着的事情了。
他又问：“能和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吗？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不是突然，他想再记起以前的细枝末节，从什么时候呢？说来可耻，从那年留仙洞的重逢，他便想要记起来了。
“以前的事情不重要了。”
“……”
“小师弟，你没有做错，你是为了整个人间，魔族也没关系，在轮回里，他们会有来生，会过上得见天日的日子，于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件辛事。”
叮…叮…叮…
屋外的风铃又响了三声。
命运在催促。
“来世，生生世世，你都要早一点找到采薇”，薛紫夜又说，“魔尊已经去往轮回转世了，他在那里早早的去等采薇了，你要好好的守住采薇知道吗？”
魔尊去了轮回？
陡然间，苏易瞪大眼睛，疑虑和恐惧充斥了整个眼球。
“你别害怕，别害怕，她会回来的，神魔契约还有效，她会回来的。”
一心方沉又陡然提起。刚刚师姐说了什么？
魔尊轮回转世？舍弃了神识相融？为什么会愿意？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心意？
放下粥，苏易终是将薛紫夜看进了眼底，他才发现现在的师姐很虚弱，犹如风中的灯芯，举着微弱的火光，将明将暗。
“你做什么了。”
声音温柔嘶哑，苏易想不出，除了薛紫夜，还会有谁。
“……”
她将头抵在苏易胸口，呼吸深重，额前碎发撩着细长的睫毛，鼻尖微动，牵着干涸的嘴唇跳动。
“……也没什么，他没把握战胜你神识，他不想冒险了。”
“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即使夺得了你的身体，可今后的日子，眼前人是心上人，而心上人的眼底人却不是他，很苦的。”
“还有呢？你还做了什么？”
苏易祈求般的哄着，他不信，他不信只有这些，他的师姐一定瞒着她做了其他的事情。
薛紫夜终是笑了，抬起手，抚上眉间的疑惑，心下微动，即使他们之间隔着血亲性命，隔着岁月悠悠长河，隔着刻骨的伤害，她依旧在这双眼里看到了少时的爱恋，还是不忍心，告诉他不忍心，不告诉也不忍心。
“傻瓜，别担心我。”
脆弱的笑容绽开，是裹着蜜的刀锋，又甜又疼。
“……”
“没什么，真的，魔尊也惜命啊，若是失败了，就连轮回都没了。”
“是吗？”
“是啊。”
薛紫夜说了一半也藏了一半。
千百年来，魔尊的灵魂沉睡在虚空，等待着召唤和祭奠，只为再见心上人一面，可那虚空里的孤独和寂静也着实煎熬着他，周围的世界无声无色，唯有沉睡，只有沉睡，他在虚空的沉睡里疯狂，千百年的记忆和恨意也折磨着他疯狂，灵魂碾转，无处安生。当他冲破虚空终于看见心上人时，还是晚了一步，一如千百年前，那个姑娘，眼中柔情万千早已尽付他人。
太无趣了，太无趣了，他的执念毫无意义，永生毫无意义。
于是，那个躺在床榻上的姑娘指给了他一条路，前往轮回，放弃那缠绕他千年的记忆。
告诉他，去轮回吧，在那里等着你的爱人，世间，已经不需要远古的力量了。只是他身负神灵的力量，过于沉重，归墟轮回承受不住。
没关系，成千上万的魔族灵魂在那里铺路，只需要一个容器带着这股力量走过亡灵桥，亡灵们摊分着这份力量，也借着这份力量早日前往轮回，两全其美。
唯有薛紫夜这个容器，随着力量的消散，也将消散于世间。
叮…叮…叮…
门外的催促声又响起。
屋内沉寂。
真正的时间到了。
苏易怀里的人逐渐冰凉。
夜风似影，归墟的大门打开，亡灵们在今夜获得重生，神灵也将在今夜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