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看你心心念念的恋人如今的模样？看他是如何一点点把对你的思念清出他的世界，然后潇洒地走向另外一个女人？」
它拉长了声调，故意一般让这话语在少女单薄的身影四周流窜，仿佛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刻进她的心里去。
「闭嘴，闭嘴——」
乌克娜娜握紧刀柄的五指掐出了轻微的颤抖，淡漠如冰的双眸亦起了几分压不住的波澜。
「哈哈哈哈哈乌克娜娜！你不是总说逃避无用吗，怎么现在却开始露出这种不安的神情了呢？其实，你心里一直明白的吧？你一直知道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却因为太过恐惧从此真的孤身一人，所以才拼了命想要回去那个地方，并且一直这副欺骗自己不看不听的模样。」
那放轻了的声音拐着弯儿来到了她的耳侧，低得有如情人间的呢喃——
「可你早就已经一无所有了，乌克娜娜。」
「……我让你闭嘴！！！」
随着凄厉的怒喝击出的是奋力的挥斩，染血的刀刃冲着虚幻的黑雾胡乱劈砍着，少女银牙紧咬，双眼发红，迅猛攻击的动作却毫无章法，俨然已经方寸大乱。
“娜娜，冷静一点，娜娜……”
谜亚星不住地低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只盯向她的眸子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心疼。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张开手的拥抱拥不住这幻影，那胡乱挥砍的镰刀也触碰不到他分毫。他分明是在隔着时间旁观着乌克娜娜的过去，可她心中的痛苦却好像完完全全地穿越了这段时间传递给了自己。
升腾的黑雾幻化出了一面水镜，镜中如呈现电影一般映出了现实世界里发生过的种种事情，谜亚星看见乌克娜娜刹那间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手中镰刀哐当落地，神色怔然地看着那镜中播放的景象。
谜亚星曾经数次觉得遗憾，无法让乌克娜娜和他一起见证暗黑阴谋者们的覆灭，以及她守护的学园已被好好地拯救回来。但他从来也没想到的是，这三年里他们所经历过的一切，原来早已经以这样的方式，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乌克娜娜面前。
“娜娜……”
指尖轻点却触不到的面颊滑下两行泪，少年看着眼前在无尽沉默中脸色愈加苍白的恋人，密密麻麻的痛灌满了胸腔。
但他知道这远不及眼前人心中痛苦的十中之一，因为他看见了在乌克娜娜的眼眸中那即便冰冷却总是存在的光芒，在此刻目睹了水镜中的现实世界后，缓缓流逝不见。
「艾瑞克——」
乌克娜娜怔怔凝视水镜的双眸一眨不眨，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开阖，发出了低哑颤抖的嗓音。
「你骗我。」
伸出的指尖最终无法触碰到水镜的镜面，少女的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之际，身子有如秋日落叶一般，蓦地倒在了脚下的白骨堆中。
谜亚星想要揽住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穿透了她的身体，她仍旧倒了下去。
心中的悲凉蔓延开来，谜亚星颓然地低下了头，看着乌克娜娜逐渐化为虚影，而后随着这白骨遍地的沙场一起消失在了眼前。
无形壁障外的飞云和欧趴二人，在眼见着那段场景记忆随风而逝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欧趴低眸望了眼立柱下沉睡中的乌克娜娜，又将视线移回了幻境中的谜亚星，少年迎来了真正的试炼，于萧瑟的沙场中和无数灰袍人厮杀，颈上挂着的霜月冰晶在吸收了方才的能量之后闪烁着红色微光，源源不绝地通过生命缔结共享给他。
他似乎杀红了眼，在试炼开始之初选定了与乌克娜娜一样的镰刀，在敌人奔涌而来的浪潮中挥斩出了漫天的血雨。
“这真的只是试炼吗？简直就像炼狱……”欧趴低喃。
“时间空隙想要的强者，本就是那种抬手便能横尸遍野的嗜杀之人，无欲无求更无情，不过是纯粹的杀人机器罢了。”
“我无法理解，这太荒谬了。”欧趴猛地摇摇头，似乎觉得十多年来自己所认知的一切正在被慢慢推翻。
飞云只是耸耸肩，“这世上从来不乏荒谬的事，不是吗？”
“……”
欧趴无言以对，他抬首看回场中央，灰袍人的尸体已经占满了大半沙场，堆在旧的白骨之上。
“一会儿，谜亚星也会被心魔蛊惑吗？”眼看着那水晶钟的指针，快要与刚才乌克娜娜所经历的那个节点重合，欧趴不禁担忧起来。
飞云摇摇头，“我想不会，他本来修习的就是攻心的魔法，加上霜月冰晶的力量从中化解，应当可以抵御住心魔的侵蚀。更何况，娜娜姐还在这里。”
听见这话，欧趴不由得又看了一眼乌克娜娜，她的睡颜十分安静，失去所有记忆的面容上找不到任何被过往绝望纠缠过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