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老人眼中的火烛骤然大亮,他胜券在握,眼角一斜,直勾勾地瞥向离他十丈远的南石。
南石周身打了个抖索,后知后觉地警惕看向老人,手中空荡荡。
他们都若有若无地无视掉上方生死一线中挣扎的柳青。
或许并非无意,在江湖惊艳颇为丰富的老人心中,柳青再有多么绝妙的轻功,也绝无办法从他至今为止,只当作杀手锏的毒针中挣下命来。
至于南石,他的惊艳委实太过缺乏了,只是以身自省,深觉自己绝没有办法从凑到脸上的毒针下逃离,再加上危险在即,柳青死了,下一个,岂不就是他。
南石退后两步,正当老人嘿嘿一笑,露出嘲讽之色时,南石突地像只矫健的兔子般蹦向丢在地上的剑。
他竟不是想逃,而是要奋起一搏。
这不是蠢货的行为,还能谁是?
柳青身在上空,将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冲突瞧得一清二楚,她原先占据地利,可未顺应天时,那毒针快要触碰她眉间之际,却又偏巧让她恰恰占了天时。
带有浅金色的阳光被切割成几块,线条分明的阴影,让毒针的细微浅小的细节都落入她的眼中。
而柳青的眼神,何其厉害,乘着分秒间的功夫,就再次瞅见毒针背后的细线。
也不再顾忌,也无从顾忌。
柳青顺手摸向近来摸到习惯的鞭柄,如行云流水般顺手抽出,鞭梢一抖,人已后仰,鞭尾如有眼睛般缠绵在了毒针的细线上。
下方,老人喉间的巧技未来得及收回,只觉舌尾剧痛,旋即是麻麻的平静,可正是这份平静,让他看向南石的目光陡然上升,直到上升到大厅的顶端。
柳青向后腾飞,鞭子带动细线进行同步操作,只苦了细线的主人,细密的血线渗出点点滴滴,被随后而至的脚步搅得整个大厅湿哒哒一片。
老人口中发出含糊声响,柳青忍不住人在半空,便哈哈地长笑。
借力的点失去后续,她旋身轻巧落于柜台桌面,短靴往前一踩,便踩中了一条红彤彤,亮盈盈的细线。
她含笑嗔怪,“老人家,何苦来着?晚辈不过是想讨回失金,您却连一句话都不给,上来便要打要杀的。”
“实在太让晚辈失望了。”
说着,柳青环顾一周,自在的仿佛成了客栈的主人,打量起客栈门前,走廊后的装饰,简单的波涛纹路缭绕整间客栈,她这番作态却触怒了脚下的老人。
那枯洞般的嘴唇张合几下,方吃吃的吐出完整语句。
“我乃蝎尾孟宏游,妖女,你,你等着瞧。”
柳青停留唇畔的笑容忽然消失,她用手摩挲着唇角,想了想,对眼神闪烁的南石招手,“好孩子,快过来。”
见南石深深吸了口气,拿着捡回来的剑乖顺地立于一边后。
她伸出干净的仿佛从未沾染过除了阳春白雪外的一只柔软手掌,指着手下败将道:“我常听......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今儿才知道,原来还真有人只会倒打一耙。”
“乖徒,你说,我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呢?”
柳青手指轻折,满是跃跃欲试的怂恿,“看他那么宝贝自己的毒针,也不知有多少路过的客人遭他毒手,不如,先把他的舌头卸下来,细细的剁成手指粗细,不。”
她玩味的盯着眼神越发惊恐的孟宏游,举起一根小拇指,“直接让他缠着自己的绳子,我看那尺寸,差不多正好能割成指甲盖大小。”
她没去看南石的反应,南石却不敢不应,他喉结滚动,低哑嗓音道:“弟子愿效劳。”
柳青吃了一惊,脚下用力间,倒不管孟宏游不断动弹的柔软来,反倒向印象中所谓的正道弟子投来赞许的眼神。
她闭目犹豫片刻,终究是放下了压在心底的想法,啧啧叹道:“可惜,可惜。”
可后面的话,柳青却一字未说,失去了大半兴致的瞅向孟宏游。
孟宏游嘴角开裂,狼狈的面皮难掩恐惧惊慌的抽搐。
是了,若是他人在他手下求饶,至少眼神里不会像他上方的女子,如此冰冷,冷得能和寒冬里的冰凌子有的一拼。
至于这样的眼神出现,代表什么,混迹江湖到现在,虽然未死,却也历经诸多凶险的孟宏游起了全身的白毛汗。
是看死人的眼神,她!她想让他死!
柳青伸出两根手指,举在孟宏游眼前,兴致缺缺的盘问道:“既然您要钱不要命,我只当那枚金子算作您的棺材费罢了。”
她啧啧称赞,“如今江湖上,可没多少如我这般善良的人,连凶手的棺材前都愿赠予。”
说罢,柳青定定的看着孟宏游,抚掌叹道,“罢了罢了,世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您没什么话再说与我,那便。”
她一语未毕,孟宏游便像游鱼般上下起伏,柳青疑惑的观察,脸上现出不耐烦时,南石突然道:“师父。”
南石纠结而不确定道:“他是不是,被绳子扯得没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