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也知道是药三分毒,可一旦停了,孩子们第二天几乎就起不来床,我们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女人叹道,神情无奈又焦急。
原来他们夫妻二人正是孤儿院的管家,是琳君笑亲信的人。
“我能去看看孩子们么?”慕容清问道,她看起来比管家还要焦急。
“当然,当然,我们这就带你去!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两人连忙起身,带慕容清去孤儿院。谢之皙跟着。
推开第一个院子的院门,一股酸苦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只见院里靠墙有几个大木桶,里面堆满了白芍。
这院子不小,一共有十几间屋子,正中是厅堂。现在天色已晚,堂中为一支支燃烛照亮。
这里有排列整齐的桌椅,墙上还挂着巨幅的孔子像,显然是孩子们的学堂——然而,现在学堂中却没有人在读书,只有两个看诊的大夫、几个还在排队等待看诊的孩子、和门口研磨药粉的人。
孩子们一个个都面色苍白,两眼空洞。他们大都身材单薄,像秋风里颤颤巍巍的枯叶。
看着眼前的景象,慕容清的心忽然像被揪住了一样。她想直接冲过去质问那两个大夫,想扔掉磨药粉的人手里的磨盘,想抓住每一个孩子细细察看他们的病情——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准确地说,不知该从哪一步开始。在短暂的独立行医期间,她从未经历如此生死攸关,同时又让人莫名感到非常混乱的情况。
“琳将军不在吗?”谢之皙先开口了,向两位管家问道。
“大琳去金陵买药,应该就在这几日回来。”女管家道。
“‘大琳’?”
“孩子们爱这么叫,将军听着觉得有趣,也许我们这么叫。”女人笑道。
谢之皙点点头,“给出治疗方案的,是否就是这两位大夫?”
“没错。整个宣州城没有多少大夫愿意到这里来的,这两位大夫算是心肠好。”男管家感叹。
“好,那不如先去跟他二人问问情况?”他看向微微发愣的慕容清,不疾不徐地说道:“现在还没到把一切都推倒重来的时候,而且,你难道不想多两个帮手吗?”
慕容清霍然转头,惊喜地看着他,喃喃道:“你说得对,他们或许医术真的不怎么样,但诊了这么多天,总该有些发现!”谢之皙点头。
说罢,她径直走向正在堂内坐诊的两位大夫,走了两步忽又停住,回来叫上管家们,希望他们叫停一下看诊,让自己先跟大夫交流一下情况。两位管家现在已经把治病的希望大大寄托在了这位广栖“神医”身上,对她的吩咐自然照做。
弦月西斜,院子里月影朦胧。
两个“庸医”一看见“广栖·慕容”的铭牌,连连起身,他们虽为长者,却都朝慕容清这个小姑娘恭敬地拱手施礼。
慕容清拱手还礼,简要说明来意后,便询问二人对此病的看法。
“唉!老夫从医四十年,从未见过这样邪性的病。”长胡子大夫叹道,“病人面相惨白,四肢虚浮,从脉象上看,五脏六腑一齐发虚,竟不知以何为主。”
“我们本以为兴许是因为孩子们逃难多日,又缺乏饮食,自然身乏血虚,所以一开始便用寻常的法子,以黄芪、党参、白芍来稍补气血,”粗眉毛大夫道,“谁知他们吃了补药,竟上吐下泻起来。没过多久,越来越多人——那些原本就在琳山的康健的孩子,也跟着发起病来!”他边说边看着坐在一旁、垂着脑袋沉默的小孩子,愁得额头眼角的皱纹都快要拧到一起去。
“上吐下泻?”慕容清敏锐地追问道。
“没错。我们以为是虚不受补,遂减少药材的种类和用量,最后发现只有服用白芍不会呕吐。”
“虽是如此,如此大剂量地食用,却只会有害无益,您二位应该明白。必须即刻停下。”她沉声道,话说得干脆利落。
“但若是停了,孩子们怕真就命在旦夕了!”他们纷纷摇头,表示绝望。
慕容清不说话,她也沉默了。
但那沉默并不意味着绝望!她只是陷入了思索。她的字典里从没有“绝望”。
烛光摇曳,把在座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院内众人皆默然不语,院外却响起了起起落落的蛙声。夏天快来了,夜里的风吹来使人感到清凉。
白色的烛泪已堆就一种嶙峋的形状。
慕容清蓦地起身,走向孩子们中的一个。
“谁能来帮我扶一下他?”她朗声问道,眼神已比刚进门时沉稳许多。
两个管家和大夫乍听一声,好似没反应过来。谢之皙的手已搭上小孩的肩。
只见女医摁了摁孩子的左边肚皮,轻声问:“疼吗?”
孩子摇头。
又摁右边肚皮,也是摇头。突然,她两只手一齐摁了下去,小孩不自觉往后躲,正好抵在谢之皙身上。
孩子已疼得浑身颤抖,整个人不自觉缩成一团,向前滚到了地上,一张小脸已几乎从白变青。
管家和大夫见状,大惊失色。女人立刻将孩子搂在怀里,恨恨地瞪着慕容清。
“你做什么!?”她问。
慕容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找到病因了。此病,可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