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成天早上在这树后鬼鬼祟祟,究竟想干什么?”
“……琳将军,原来早就发现了。”
谢抒边从树后走出边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以舒缓尴尬,“也是,我早该想到的,你可是琳君笑。”
琳君笑最开始以余光察他神色举动,知晓他没有恶意,见其貌似也无意打扰,便互相随意。只是,这已经是第六天了,他到底是着了哪门子魔?
只见他稍整衣衫,动作不疾不徐,俄尔向后轻撤一步,朝琳君笑长揖道:“谢之皙诚拜琳将军为师,修习武艺。高山仰止,之皙不敢妄求尊师倾囊,若得一二指点,使吾可以萤烛之光增补日月,便已知足!”
昨日受了慕容清鼓励后,谢抒便下定决心拜师。此时无意中被抓包,正好也反逼自己一把。
没想到受礼者却出乎意料地无动于衷。红日初升,乌桕林中的群鸟已经此起彼伏地唱起了晨歌。谢抒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我不会教你,也不会教别人。”琳君笑淡淡道。她转身便要离去,走时抛下一句“不必再来”。
谢抒不解,追上前询问原因。
在琳君笑看来,谢抒不过是个衣食无忧不知人间冷暖的金陵小公子,他之求教,跟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齐琪前来挑战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只不过换了种更堂皇的方式。
“谢公子一表人才,能说会道,舞刀弄枪的未免沾染俗气。”她潦草敷衍道。
谢抒听出来她以为自己在消遣她,忙道:“不是的,琳将军!此事我已思索良久,绝非一时兴起!”
琳君笑也懒得理他,不予回应。谢抒纠缠几句见没有结果,回去后可以说很是丧气。
琳山之前,大片的二月兰蓬勃生长,汪洋恣肆。花令已过,此时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株紫色花朵,隐没在这片轻盈游弋的绿色之中。齐琪、谢抒、慕容清三人在去迎春楼的路上正并辔徐行,穿越其中。
“你们说,她话中是何意啊?”谢抒拜师不成,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清原以为琳君笑是外冷内热之人,应当不会拒绝好学上进的谢之皙,对这个结果也颇感意外。
“要不……我替你去求求她?”
谢抒摇摇头,直觉自己定是有什么地方没考虑到,一味央求是行不通的。齐琪见状,只觉得谢抒受了琳君笑欺负,可恨自己又打不过她,也是无奈。
“算了,别想了。你真想找师傅,我给你去物色,保准不让你父——亲发现。”
“为何?学武又不是歪门邪道,谢公子家中可还有这般忌讳?”
谢抒赶紧冲齐琪使了个眼色,对慕容清道:“家父崇尚儒学,以学术为先,希望我多花心思钻研经典,不要让旁的事情分了心。”
“哦,是么?”
“我却感到你有时过于沉稳了些,明明尚未弱冠,却有种——百年老参般的矜持。”慕容清嘴角微微扬起,觉得这自己花三秒琢磨出的比喻堪称妙极。
百年老参??医仙弟子的想象力真的不可谓不丰富……谢抒哑笑,无言以对。齐琪在马上乐得前仰后合,看向太子殿下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所以呀,谢之皙你的思路是对的,莫要成天埋首书卷,练练功夫,年轻的气血才能有处发泄。你说对吗,齐大人?”——齐琪使劲点头,几乎要笑到失声了。
谢抒:“……”
跟慕容清待在一起真是有种危险且令人窒息的美感,往往在猝不及防的时刻制造出旷古绝今的效果。他算是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这种体验难以描述,让他想起幼时在宫中常爱逗弄的一只野猫。那猫儿是只少见的乌云踏雪,有些脾气,动不动冲他龇牙咧嘴,却也甘心环绕在他身旁。
后来猫儿不见了,谢抒百寻不得,宫人都说去那小畜生是被皇宫外的野花野蝴蝶引诱跑走了。小谢抒伤心了一整个春天。
三人赶在正午时分抵达了迎春楼,唤小厮把马匹牵好,便径自进楼准备点菜。
“慕容姑娘!”忽然有人在背后唤慕容清,声音柔和爽朗。
三人回过头去,与此同时,整个迎春楼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来人身上。很快座下便有人啧啧赞叹:
“’玉面公子’,当真人如其名。”
“不愧是江南戏院第一排面!”
几名年轻女客竟已经不声不响地红了脸。
只见银漠身着宝蓝色广袖深袍,笑得一脸春暖花开,径直走向慕容清,“上次见慕容姑娘,还是柳絮纷飞之时。光阴似箭,别来无恙啊。”
慕容清看见朋友,也感到颇为亲切。齐琪和谢抒都在宣州听说过戏子秦漠的名号,今日倒也是头一次得见真人。前者撇撇嘴,轻道:“也不过如此嘛。”后者只觉得这人油腔滑调油嘴滑舌,逐渐皱起了眉头,心生不悦。
“这两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可是你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