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在沉默片刻后，传来低缓如夜溪的回应：“当初想要杀了你的是我，后来想要保护你的也是我……我曾经是一个恶魔，直到你的光明拯救了我，雅典娜。”
纱织不觉得如此：“我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是你自己拯救了自己，撒加……”
她想起加隆的话。他说撒加没有变过。现在的她对于这番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也许从来不存在什么堕落或者拯救，撒加所作的一切全都出于本心，恶魔的那一个是他，神圣的那一个也是他，无论哪一个都是他。
可她还是看不透他。
就像从前的她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在暗中守护她一样，现在的她也不理解为什么他要逃避她，逃避她的感情。如果不喜欢的话，直接拒绝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喜欢我吗？”她忽然鼓起一阵勇气。
门外安静了片刻：“……什么？”像没听清她的问话。
“你喜欢我吗？”她重复道，伸手打开房门，将两人间的屏障猝不及防地撤下。
黑暗中，撒加的身影看起来和白天有些不同，棱角分明的脸庞变得稍许柔和，发色较为深沉，天蓝的眼眸更偏向于暗绿，使她想起哈迪斯一战时候的他。
但哈迪斯一战时的他是冷酷的、决然的，而不像现在这样，于震惊中带着几分无措茫然。
纱织盯着他，道：“我喜欢你，撒加。你呢？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撒加没有说话。
他愣愣注视着她，像受到了什么震动。
半晌，才张口道：“雅典娜……”
纱织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猛然垂下目光：“不……这是不正确的，你不该——”
“为什么不该？”纱织打断他的话，她要趁着勇气还没有消退时把话说完，不然今晚过后，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份勇气了。“因为我是雅典娜？雅典娜不能喜欢你吗？撒加？”
他依然道：“不……不是这样……”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
他继续回答了一声“不”，在意识到否认代表着什么之后又立刻改口，道：“雅典娜，你对我的感情——”
“我对你的感情就是我喜欢你。”纱织强硬道，这是她头一次用这个态度和他说话，虽然面上看起来无所畏惧，但一颗心其实砰砰直跳，紧张得不行。“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你对我的感情。你喜欢我吗？还是不喜欢？只要你回答我一句话，我们之间所有的问题就不会再有。”
撒加陷入了沉默。
纱织一错不错地瞧着他，于暗中掐紧了手心。
终于，他开口了：“你喜欢我什么呢？女神。”
“什——什么？”
他看向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像自嘲，又像苦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纱织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神情不复装出来的强硬：“为什么……？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我就是喜欢你啊……”喜欢注视他的脸庞，喜欢追寻他的身影，喜欢和他说话，喜欢他的眼神，他的一切她都喜欢。
如果要说缘由，她可以说出来许多个，比如他对她的暗中守护，他在她面前自裁时带给她的震撼，他在哈迪斯一战中表现出来的决然，他因为曾经背叛过她而愈发显得动人的忠诚，他身上的那股宿命般的悲剧感……但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她是因为喜欢他，才会觉得他的方方面面都特殊，不是因为他在什么方面特殊而喜欢上他。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有具体的理由呢？
撒加看起来并不觉得她的回答有多么好。
他目光复杂，神情晦涩，看着她，轻声道：“这样的一份感情，也许只是你的错觉……你和加隆在一起时，你也很喜欢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