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史昂回答了不是:“我之所以把你关在双子宫里,一来是为了遵守圣域的规矩,二来是为了保护你们。我不愿意你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人成为背叛者。”
“所以就把我关起来?只要我不存在,星辰的预言就无效了,是吧?可我还好端端地活着,‘加隆’还存在着。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教皇大人。”
史昂注视着他,平和地道:“你错了,加隆,星轨的预言是有局限性的。它只能彰显‘象’,而‘象’是依托众人的心念存在的。只要在所有人的心里,双子座圣斗士只有一名,从来没有什么伴星、兄弟,这个预言就不会实现。”
“哦。”加隆道,“那看来教皇大人做得还不够。撒加知道我的存在,老师知道我的存在,教皇大人你也知道我的存在,‘象’存在于你们三人心底,所以最后它成真了,我和哥哥先后背叛了圣域。”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预言也是错误的。”他继续道,“我和哥哥的确背叛了圣域,但我们又在后来重新效忠了,星辰没有预言到这些事情吗?”
史昂长叹一声:“这就是预言的卑鄙之处,它只会预兆一小段将来,而不展现出命运的全部面貌,让你被它戏耍、玩弄,从得知预言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落入了它的陷阱。”
“所以在当时,我一面相信它,一面警惕它,不敢完全将它视为无物,亦不敢完全把它奉为圭臬,在对于你的态度上难免陷入犹豫踌躇……是我的失职。我向你道歉。”
加隆盯着史昂看了几秒。
然后,他把目光移向上方。在那里,星辰的光芒点缀着夜空,彰显出美丽又神秘的轨迹。就是这些离他们遥远的光点,能够预示一个人的命运、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古老的占星楼装饰华丽,观星台位居中央,宽广空旷,一如夜空般寂寥寒冷,仿佛神明无声的嘲笑。
为什么?
凭什么?
他就这样看了半晌,才收回目光,道:“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我仍然会继续讨厌你。”
史昂勾起唇角,笑了笑:“因为雅典娜?”
“明知故问。”
“为什么非要是她?加隆,你要知道,她是雅典娜。”
“与她是谁无关。她是雅典娜,我喜欢她,她是城户纱织,我也喜欢她。如果她再有个什么别的身份,比如九天玄女或者圣母玛利亚,我还是会喜欢她。”
“可她是雅典娜。”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的就是她。”
“她是雅典娜。”史昂稍微加重了语气,“而你是黄金圣斗士,加隆。”
“这个问题我已经说烦了。”加隆道,“没有规定说雅典娜不能与黄金圣斗士在一起,就算有,我也会把这个规定打破。我天生就是规矩的破坏者,不是吗?”
史昂道:“你不能沉溺在一时的欲望里,你要往久远想——”
“往久远想就是我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加隆没有等他说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是我哥哥,我不会被责任束缚,被你以大义的名义捆绑。他回归了圣域,而我没有,我只效忠于雅典娜,其余人,圣域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加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的能力只为雅典娜而有,责任也只为她而负。”加隆道,“十八年前,斯尼旺海峡的潮水淹没岩牢时,加隆就已经死了;五年前,为雅典娜挡下波塞冬的三叉戟时,海龙也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雅典娜的战士,没有别的身份。”
他直视着教皇,一字一句道:“我与圣域两不相欠。”
史昂回看着他:“那么我呢?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我感激您的养育之恩,父亲大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事事听从你的意见,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婴儿时期,小小的加隆学会的第一个词发音近似“爸爸”,让史昂激动良久,并在辗转反侧多个夜晚后决定当下这个奶爸,等到了学龄期再让其改称“教皇大人”。可惜后来臭小子成长得飞快,“爸爸”没叫多久就换成了“老头子”,偶尔穿插几声没大没小的“教皇”,让他的满腔慈父柔情转化成钢铁之情,恨不得一天教训八百遍。
十岁那年,加隆第一次唤他为“父亲大人”。
那时,撒加已经成为黄金圣斗士,在圣域中颇具人气,得到众人的嘉许与称赞,而他仍旧被困在双子宫里,当着无人知晓的暗星。曾经他还会与兄长交换身份,顶着兄长的名头在外面乱逛惹麻烦,让撒加和史昂给他收拾烂摊子,但在撒加获得双子座圣衣之后,他就不再这么做了。也许是因为少年独有的自尊心,既然那身圣衣不属于他,那么他也不屑于穿上;又也许他只是烦了,厌倦了这样冒名顶替的生活,宁愿以真实的身份困守在双子宫,也不愿以虚假的身份行走在外面。
史昂本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直到那一天,十岁的加隆站立在空荡荡的双子宫里,朝他双膝下跪,恭敬地行礼,诚恳地唤他:“父亲大人,请允许我离开圣域。”
他当时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被困在这里,困在这个双子宫中。”
面对这一回答,他又过了很久,才干涩开口:“……这是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