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像要把她吃掉。
细数下来,跟记忆里的哥哥的确有差距,总说她很难招架的话,但她直觉林冽应当是没有恶意的。
江烟说得很简单,江露心里则掀起了波澜。
江烟慢热孤僻,她的世界里自有一套过滤的系统,她潜意识里觉得不重要的人和物,都会被筛选出去,连模糊的残影都不会留。
就连跟了她最久的林昊,江烟连他读几班都没记住,在他想要讨好时,她会轻声说,“你好吵,我想看书,你能出去吗?”
同性里也只有祝汐一个朋友。
这才几天,江烟都能扳手指跟她数细节,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在思索时,脸蛋还会不经意的发红。
他们夫妻,似乎比她想象中磨合得好。
江露笑了,“咛咛,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得跟我说,姑姑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摸摸侄女的手,忍不住问:“那你抗拒他吗…我是说同房。”
江露了解江烟的毛病,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江烟犹豫了下,依旧弯唇,“姑姑,我不抗拒的。你放心,我在他身边,也可以安睡。”
门外,阿姨敲门提醒午餐准备好了。
江露便拉着她离开书房。
江烟的视线停在她的后背,原本就单薄,现在更是清瘦到袖口都空落落的,她微怔着变化,心里觉得酸楚。
她从小跟姑姑相依为命,见过很多次董事会的人上门要江露放弃掌事,给的理由永远荒唐,都认为她迟早会嫁人,不能把产业便宜外人。
姑姑守家业跟照顾她一直很辛苦,为了证明能力,她早就把自己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刀。
江烟记得小时候,不管多忙,江露都会准时回家,哄她入睡,把床头的童话故事书从第一页念到最后,快模糊睡着时,会听见她温柔地说:“我们咛咛也是小公主。”
饭后,江露派人送她回去。
她坐在车里,沉默地思考赵权的电话,就连他都敢跟姑姑叫唤,难道公司出现了什么事?
她虽然不了解内情,但能感知到也许江家跟林家的结盟关系并不紧密。
江烟看向车窗,有人远远走近,她忙叫停司机,降下车窗,“徐律。”
徐浚循声抬头,看着车内恬静的一张脸,手指轻搭在车窗边,气质娇柔。
他礼貌道:“江小姐。”
“我想问你,”江烟开门见山,“集团里有什么我能为姑姑做的吗?”
江烟认识他,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拒绝了红圈所的橄榄枝,进了江家做法律顾问,凭借专业的敏感性跟出色的数据审查能力,去年替江露规避了一笔资金风险后,开始冒头。
一年多的时间,就成为了江露身边的得力干将。
徐浚:“露总既然没跟您提的话,江小姐就不需要……”
“我想帮姑姑。”
江烟眼里有少见的坚定,徐浚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不谙世事,考量了会,才开口:“江小姐,您跟林先生的联姻是有利益交换的,临鲸允诺过会给露总未来五年的投资做资金保障,可前段时间露总提起融资,林先生却无动于衷。”
江烟:“姑姑从没跟我说过。”
“可能怕你夹着难做,”徐浚安慰,“不过您也不需要担心,公司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危机,总能度过的。”
江烟绞紧手指。
她可以不管赵权死活。
可姑姑那么疼她,她不能让姑姑委屈。
石英钟无声地转过一圈。
林冽指尖上的烟忽明忽暗,他幽深的瞳仁暗到透不出光,眼神如鹰地盯着前方的人。
张医生的汗已经布满了整个后背。
陈陌瘫在对面的沙发上,腿搭在桌上,好奇地看着两位,挠挠头,“林冽,你不会是想唆使他,给江烟下药吧?”
林冽没理他,而是碾灭了烟。
灰色的余烬成了一摊粉末。
张医生不自觉地感觉后背一痛。
“你真确定江烟对玉米过敏?”
“……”
“想好再回答,”他淡声,“你最近在考虑养老退休的地方吧?”
张医生咬牙,仍在犹豫,苦苦支撑。
林冽浅笑了一下,眼底暗到窥探不见天光。
“医生,你应该清楚我们两家是世交,”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我比你更早见过她,我的记忆也比常人好,我记得她以前的保姆最喜欢喂她玉米汁。”
“为什么你来了之后,她就不能碰玉米?”
在旁听着的陈陌心想:啊?已经变态到这种地步了吗。
怎么会有人能记得小时候见过几次的妹妹喜欢喝什么啊?!
张医生根本不敢抬头,“过敏也跟体质有关系,不能保证一辈子不会。”
陈陌猛拍桌子,呼出口烟圈:“不要模糊重点,你要是不心虚,就不会腿抖成这样,你在怕什么——”
林冽忽然问:“或许是露总交代你的?”
陈陌的话卡在喉咙里,刚想反过来问他是疯了吗,竟然敢怀疑江露,谁人不知道她至今未婚,摆明把江烟当成亲生女儿。
可看到张医生神色顿住,瞪圆了眼却不辩解时,他也不确定了。
毕竟区区一个医生怎么敢对江家的掌上明珠下手?
“……”
无声的沉默像冬日冷感的太阳,天光大亮,又让人遍体生寒。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如投入死水中的石子,门外,特助请示道:“林总,太太到访。”
“刚好,”林冽掀唇,轻笑了一声,“医生你当面跟她说清,省得我做了坏人。”
“先生,不可以!”
张医生急声,“江小姐不会相信的。您不知道…她对露总的依赖程度,是达到盲目的地步,她只会质疑我们在挑拨离间。反而会让露总察觉,露总也不会放过我的。”
“先生如果您想跟江小姐拉近距离,就听我一句劝,现在不是好时机,露总至今也没暴露目的,不如再等等。”
林冽挑眉,唇边笑意消失,“你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张医生抹掉一头的汗,眼中带着沧桑,“不瞒林总,江小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我早决定在离任的最后一天,无论如何,都会告诉她事实。”
“没有私心是假的,我的外孙女月底需要手术,”他哀求,“我怕会在节骨眼出事。两个月后,我就正式离开江家了,家人也会移民。”
“先生,您能不能保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