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伙伴们去的是楼上的包间,她按着图片找,在末尾的那间发现大部队。
江烟推门进去,并不知道身后多了条尾巴。
肖梦站在半人高的植物边,听着大门关上,招手叫来了侍者,悄声吩咐了几句。
“…小江总?”
“禾禾你快帮我看看,是真人吗?”
“果然喝醉了,小江总都能从屏幕里钻出来了!”
“什么?有鬼?”
“……”
果然是喝醉了。
工作室里大部分都是女孩子,除了小禾,她们只在远程会议软件里见过江烟,电子软件里出现过的人突然照进现实,她们立刻像在动物园看熊猫似地把她围起来。
想捏捏她的脸,看是不是活着的。
江烟勉强从她们的魔爪下钻出来,打电话叫来几辆车跟司机,每人分配几个,稍微清醒的就送回家,已经不说人话的就送去最近的酒店住一晚。
她刷卡付款买了单,最后一个走。
包间的门被推开,江烟回头,一排阴影齐刷刷地挤进来,几名高大个的男模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见到她时也愣住。
没想到神秘贵客这么年轻。
经理挤在他们的肩膀中间:“愣着做什么,快喊人!”
江烟想问的话被他们硬生生给吼没——
“公主殿下下凡辛苦了!”
“欢迎公主回家!”
“我们一定会伺候好您的!”
江烟:O.O
这是小禾她们刚才叫的服务吗?
被挡在最外面的紫毛想跟上节奏:“公主……”
江烟表情微滞:“我不是。”
“那您想喝什么酒的?最近新进了批香槟王——”
她看着面前的彩虹,浑身不自在,“不用,我要走了。”
经理:“你们没听见?!”
肖梦人脉广,认识得都是非富即贵的,他们不想放走到嘴的小肥羊,况且江烟语气温温的,压根没有威慑力。
只当是富家女第一次点陪酒,害羞不好意思。
男模们当即使出浑身解数,热情如火,本就一屋子的酒气,又开了新的香槟,江烟猝不及防地被喷射出的酒水给泼到。
她的出路被堵住,毛骨悚然地被逼着一退再退,有胆大的还想来搂她的腰。
这么多的人,这么喧嚣的气氛。
江烟脸色一点点变白,神经紧绷,频率变得急促,她推不开人,音乐被重新按开,淹没了她的推拒声。
江烟一头雾水地陷在这个窘迫的局面里。
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无助的雪夜。
酒精的催化,汹涌的欲望,不怀好意的打量。
她恐惧了很久很久的根源,羞耻又难堪,如果故事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喝下那杯酒。
也就不会连累到他坠落。
压抑很久的心魔几乎要把她吞噬。
如果可以把自己藏起来就好了。
她苦恼地想,那样就可以把一切只当作是场虚拟荒唐的梦。
沉南别墅灯火通明。
林冽怀揣着一个檀木盒子,眉梢少见的藏着欢喜,踏着月色回来,在即将进到卧室时,脚步又不自觉地放轻。
“江烟?”
他想她应该在睡觉。
夜风吹过,清冷的雨掺着她常用的茉莉香。床上空无一人,火柴乖乖地待在狗窝,她也没在书房里玩她的乐高。
千纸鹤掉落了一地。
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什么情况下她才会想起联系他?回拨回去也没人接。
他猜不到她会去哪里。
他心有困惑,更多的是不安。
林冽不适地拢眉,手机再次振动,一则消费短信的通知出现,很离谱的数字跟地点,他将盒子放下。
明麒馆门前早早等候了一群人。
听说林冽要来,黑衣保镖们按规矩,自动地清场出一条路,防止有人偷拍。
车灯如流星划过,经理上前为他打开车门,主动为太子爷撑伞。
林冽在一辆保时捷前停下,“人呢?”
经理:“在三楼。”
“带路。”
“林总,您这是……?”
黑色的伞下,林冽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声音隔着雨幕冷硬又清晰地传来,“下雨了,来接我太太回家。”
三楼包间里人仰马翻。
男模们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客人,费尽心思想要讨好,结果越靠近,江烟越自闭,最后索性把自己蜷缩在沙发角落里。
他们更不敢让她走了,怕没伺候好,被怪罪下来。
更古怪的是,又有许多人闯了进来,肖梦控诉:“表哥,这下你终于能看清江烟的真面目了吧?她就是装乖,私底下水性杨花,这才回来多久啊就点陪酒,你一定不能——”
泼脏水戛然而止,门一推,里面什么样都天光大亮。
水性杨花?
男模们面面相觑,他们倒是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工作根本无法展开。
陪酒?
江烟的包里甚至还带了保温杯。
他们七个葫芦娃在这里,魅力完全无法施展,只能围着她,恨不得把她当贡品拜。
林冽暂且顾不上他们,目光只盯着他的小兔子。
江烟无辜又彷徨,眼尾红得可怜,发尾湿漉漉的,粘在脸颊边,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揪着袖口的流苏,自虐般地绕紧。
他喉结滚动,心脏像被人开了一 枪。
将她从昏沉的世界中唤醒的,是一只瘦削的手。
林冽的手腕皓白如月,在她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过来,”他轻声道。
她指尖交叠搭在膝盖上,眸内浮着一层浅浅的雾气。
相比身边的洪水猛兽,他的面孔是她唯一所熟悉的。
江烟试探地往前靠近。
“咛咛!”
江露闻风赶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就能猜到她有多无助,亲手养大的孩子,被逼着暴露弱点,她除了愤怒,就只想把江烟带走。
江烟已经放弃思考了。
她的人生本就简单,从小开始,生病了有姑姑,难过了有姑姑,委屈时也有姑姑撑腰。
就像追寻本能的小动物,她找到了更值得依赖的,便毫不犹豫地想要扑过去,回到温室里。
林冽漠然地看着她动摇。
他早该明白,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江烟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她的温柔体贴仅限于表面,撕开甜蜜的糖纸,就会发现——
江烟排斥他。
江烟厌恶他。
江烟永远不会选他。
那又如何。
在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林冽身上的寒意毕现,早就习惯掠夺的本能,让他狠决地出手,一把将她按进怀里,打横抱起。
江烟害怕地发抖,熟悉的薄荷香气在此刻变得危险,她想抗拒,却被他捏住了后颈,他附在她耳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温柔安抚,语调却又冰冷至极:
“别怕啊,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