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江烟的眼圈已经红了。
没等到想见的人,她盯着银幕上的尾声字幕,无措地开始抠围毯上的流苏。如果林冽不在的话,她的眼泪可能已经掉下来了。
他在的话……
她只想把藏起来,不愿意被他发现自己的脆弱。
江烟失魂落魄地跟在林冽后边离开影院,车子已经从停车场开出来,后排放着十几个印有品牌logo的袋子。
眼看林冽要跟她上同一辆,她忙出声:“我还有地方要去。”
林冽:“我送你。”
她揉揉眼,还想推辞。
他突然停下,从车内随手拿了配饰里的一顶毛茸茸的白色渔夫帽,戴在了她的头上。
帽子有些大,她原地停下来调整,正好遮住被浸湿的长睫。
林冽拉开副驾驶的门,扣住她的手,将她半推着抱了进去,安全带一扯,牢牢地锁在她的腰间。
江烟:“……”
他现在是连她的拒绝都懒得听了。
江烟只好把脸继续藏在帽檐下,吸了吸鼻子,趁他往驾驶位走去时,飞快把眼角的水汽给擦掉。
林冽上了车,问她,“想去哪?”
江烟手指在导航仪上轻点,定位了一个公寓。
到达百幕公寓大门口,保安只看了江烟一眼就放行,熟络地问:“又来啦?”
江烟勉强微笑地挥挥手。
“……”
林冽目光凝住,如果不是极度了解江烟的人际关系,恐怕会怀疑小兔子背着他还有一个家。
公寓是一梯一户型,到达楼层后,江烟几乎不用思考地左拐,去按密码。
机械的按键声随着一个个数字响起,“嘀嗒”确认后,门禁锁红光亮起:
【密码错误】
江烟茫然了一瞬,再次输入,依旧显示错误,大门纹丝不动。
她慌张地在心里默背了几遍,已经输入过无数次的密码,可在此刻,手指搭在第一个数字键上时,开始变得动摇和害怕。
“不用试了,你没输错。”
林冽靠在门边,态度懒散地捏住她发抖的手,冷淡道:“103891,你朋友改密码怎么不告诉你?”
林冽皱眉,想到她花一天的时间买礼物,包场影院,再到守在门前,都是为了祝汐——
他身心都不太爽了。
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冷眼看透江烟孤僻迟钝的表面,私底下对住在心底的人都温柔到要命。
一个江露,让她盲目深信不疑。
一个祝汐,让她白白受委屈。
江烟要是有喜欢的人,多半是令人绝望的恋爱脑。
不过…她也没机会去试别人了。
林冽漫不经心地想,她要是对他犯糊涂,其实也挺好。只是有一点让他在意——
她那颗小心脏已经装了两个人,他再排进去,还能分到多少?
隐晦的占有欲让他恨不得这两人消失,可理智上却不想看她难过,“替你把门砸了?”
江烟沮丧着摇头,在抽噎中慌乱,“…不,不至于。”
祝汐不跟她玩了吗。
帽檐下的长睫湿漉漉,再也忍不住,她哭腔明显,“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她,你哭什么。”
他很难理解她烦恼的点,只是看不得她委屈得像落水小狗,面色沉郁,“她欺负你了?”
“没有,”她沮丧地绞着手指,“没人欺负我。”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眼皮红了一片,脸色苍白,眼泪被她胡乱地擦掉,只有泪痕深浅不一地挂着。
林冽不是第一次见她哭。
她的落寞比往常还要明显。
“别怕,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江烟感受到他在用指腹轻揉她的眼尾,她一时忘了躲。
“江烟,你记着,不是她抛弃你,”他少见的没带作弄,不问缘由地坚定偏向她,“是你不要她的。”
江烟茫然,她自知性格缺陷,往常都是要别人付出一百倍的努力,她才会被打动。
以前的祝汐就是如此,她后知后觉地想弥补,很怕对方会因为疲惫而结束一切。
她空有表面的光鲜,实际上早把主动权交出去,心底里认定了是朋友的人,就会担心自己的木讷会伤害到人,却偏偏改变不了,于是就更害怕被抛弃。
“我们回家吧。”
林冽无法接受她为了别人伤心。
他怎么哄,她也停不下来的眼泪,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挫败,他迫切地想带她回家,知道她会不高兴,但仍紧紧抓住她的手。
好像只有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他想要江烟只看他一人的执念才会得到缓解,焦灼感才会消失。
江烟的心情还是低迷了下去。
发呆都会回忆起她背着书包,有天放学后,心血来潮地跟着祝汐回家,她第一次踏入跟自己世界不同的地盘,不适感也有,更多的是好奇跟探险。
祝汐的家跟她的卧室一样大,她在客厅写作业,转过头就能看到她在厨房煮糖水。
一碗仙草芋圆和一盘草莓。
祝汐摆在她面前时,她心底的洁癖作祟,没有拿餐具,只吃了草莓。
后来她才知道,那份草莓花光了祝汐一个月的生活费。
两个人最后还是没写成作业,凑在一起看了电影《建筑学概论》,江烟没想到是讲爱情的,看到一半就睡着了,祝汐则看得津津有味,转头看到窗缝外的天黑了,马上把她叫醒。
回家时,祝汐给她写了小纸条,具体到公交车坐到哪个站下,再去坐哪号地铁,怎么买票,换乘转线,还贴了小兔子贴纸。
江烟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拉开窗户跟她道别。
第二天起床时,祝汐出现在江家。
江露摸着祝汐的头发,“我听说咛咛体育课摔倒时,就是你送她去医务室的,谢谢你的帮忙,以后也要好好相处。”
整个周末,祝汐都待在江家,陪着江烟拼完了一千块拼图。
上学时期,祝汐替她挡掉了异性的纠缠,林昊自作多情送的奶茶巧克力,全都是靠她偷偷解决掉。
她决定出国时,祝汐也决定搬出来住,坐在机场的候机室里,她哭着说虽然帮不了她,只能把家里密码改成她们都知道的数字,这样无论何时,总有温暖的地方欢迎她。
她们从来没有发生别扭。
为什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江烟埋进了被子里,不敢表露太多的难过,只能悄无声息的把枕头弄湿。
一面沉浸在梦里,一面心痛。
半梦半醒之间,被子被人从外面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