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冽俯身看着她睡到一半,就把脸弄得乱七八糟的样子,陷在被子里的呓语,让她看起来像冬眠的小动物。
也像脆弱的瓷器。
他冷眼旁观了会,想要继续安慰她,却说不出一个字。忽然想到——
她对在意的人既然能敏感伤心到这样,那他们之间的三年,岂不是对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江烟,你相信报应吗?
林冽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他用温毛巾把她擦干净,用热鸡蛋替她缓解红肿的眼皮时,江烟终于从梦里解脱。
她看的到第一眼就是林冽。
漆亮的眼底寒潭般的透着一股阴晴不定,江烟望着他,意识还朦胧着,没有抗拒,接着奇怪地发现他似乎笑了一下。
眸里的冰霜瞬时消融,化成一枝春日绿柳。
她看得出神,“……你是天使吗?”
林冽:“我是你老公。”
“……”
江烟再眨眼,刚才的感知就像幻觉,他又恢复阴冷不可测。
天使又不见了。
她闭上眼,翻身往里面躺了一点。
林冽不高兴她的反应,手指摩挲着她的眼皮,想让她再睁开。
江烟哭到累了,困乏地睡过去,潜意识还在说着不要。
睡相可爱又乖巧。
他贴近她的脸,视角放大地看着她的睫毛随着呼吸,如蝶翼般扇动着,渐渐的,停下了。
在他心里卷起了无声的风暴。
林冽凑近听她断续的呓语,想知道她会怎么骂他。
“别吵我,”她声音可怜兮兮的,“……明天我吃糖饼分你一半。”
天亮后,林冽打开电脑,查看天际系列无人机在云川高原的夜间试飞数据。
一墙之隔,江烟坐在窗边,没精打采地咬着糖饼。
火柴趴在她腿边,等着有碎屑掉下来。
大概是测试结果没达到预期,林冽在电话会议里发了点火,定了下午的专机过去,走出书房时,抱了一大盒东西在桌上,有点低气压。
但跟她说话时还是收敛了些,怕吓到她。
他说:“我要出差三天。书房的乐高,我看你拼完了,给你新订了指环王的城堡。”
他说:“下午会有新来的住家阿姨,你想吃什么,她都能做。”
他说:“小烟,你开心点。”
江烟轻微地点下头,他上前想捏捏她的脸,她余光发现,条件反射地往旁边避开。他的手悬在空中,她抬眸看着他沉默的脸,顿着,又挪回来,侧过脸,把耳垂贴在他的掌心里。
林冽克制着没用力揉,“你的朋友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你如果想找她,我可以让人带你去。”
江烟:“谢谢。”
等阿姨来报到之后,林冽才离开。
江烟还坐在窗边没动,阿姨知道她喜静,没有上前来打扰,只在快准备午餐时,过来询问:“太太,我看厨房里还有糖饼的配料,您午餐还想吃吗?”
“不用了,随便做就行。”
她迟疑地看着盘子里的碎渣,僵硬的大脑有了波动。
原来不是叫的外卖吗?他图什么?
难道是觉得她很可怜?
…
…
江烟拼完最后一块乐高,在不断看说明书跟重复的机械性动作里,抑郁感稍微削弱了些,注意力暂时被转移到新的地方。
然后又有了新的恼火——
怎么会有男人送乐高,还要给她分好每天拼的块数?!
大大小小的密码盒子,阿姨每天给她开一个,不允许她多拼。
她拼乐高就是喜欢在没工作时,玩通宵,给自己定时长挑战多久能拼好,曾经试过两天两夜没睡,虽然会疲倦,但很尽兴。
江烟试探地问了阿姨,原来她每天也只是比自己早几个小时知道新密码,会等林冽的信息。
阿姨提议,“太太您不如直接去找先生。”
可她不是会磨人的性格。
江烟便去衣帽间,把压箱底的黑色毛线团给找出来,打算织着继续转移心情。她抱着两大捆回到床上,顺手拿起在充电的手机。
十分钟前,林冽给她打了通语音。
没接通,他也没说什么。
江烟犹豫了下,发了一个问号。
林冽很快回:【怎么不打回来。】
“……”
她话少,很难及时给对方反馈情绪,文字沟通,可以让她斟酌久点才回复,更有安全感。
一般有大事才会打电话。
非要电话谈的话,江烟已经开始紧张了:【有什么事吗?我不习惯打语音。】
【林冽:知道了。】
江烟:“?”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她忍不住想再多敲几个字问,下一秒,聊天界面就被切换,视频通话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与此同时,屏幕最上方弹出新信息:【林冽:敢挂掉试试。】
江烟:“……………………”
她已经开始焦虑了,手心有了冷汗。按下绿色的接听键时,心率飙升。
接通后,他应该在酒店里,镜头对着天花板上的灯,周围隐约还有人在说话。
他的声音听上去挺寡淡,“你在织围巾?”
“织着玩,”江烟把镜头角落里发毛线收起来,让床看上去没那么乱,无意识地补充,“给小狗的。”
那边没了兴趣,短暂的沉默后,手机被调整,对着他的手,传来一声清脆的解扣声。
一支腕表被摘了下来,被丢到桌上。
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要训人的前兆,轻描淡写,但被他做得压迫感极强。
“给你看个东西。”
江烟攥紧被子边角,心脏砰砰砰地狂跳。
桃花眼入镜,没休息好显得有点倦,他低头在翻找着什么,过了会,清冷的氛围里,多了一个粉白拼色的小盒子,手掌般大小。
她紧紧盯着,忐忑地联想里面会是什么。
他打开后,盒子里有音乐声响起,里面的粉色小太阳花被拧动发条的开始旋转,轻盈得像在跳芭蕾舞。
原来是个八音盒。
林冽没看到她露脸,有点拿不准,“喜欢吗?”
江烟茫然然,仅此而已?
他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玩具?
片刻空白后,心情像降落的热气球一点点变得平稳,“林冽哥哥。”
“嗯?”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说:“你好像…有点幼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