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时不时插入一张阳间有声插画,时午就这么晕晕乎乎地跟着谢必安一路到了阎王殿的地下。看门的守卫见到白无常,都自动让开了道路。
而越向地下深入,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便更是像高涨的潮水一般翻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要不是谢必安眼疾手地快扶了她一下,只怕是要从楼梯上踩空直挺挺栽下去了。
“现在这样。摔下去的话虽然应该不会再死一次了,但是会怎么样呢。”道过谢,时午。谢必安撇了她一眼,显然没兴趣回答她这无聊的问题。
“哎呀,我是真的很好奇嘛!”见他如此,或许是对方的态度一直都那么平稳,让她胆子也多少大了起来。
“就算从这里头朝下摔下去,也至少不会神魂俱灭,行了吗。”
此处关押的,大多要不然是已成厉鬼的魂魄,要不然就是同那日的孩子一般逐渐失去理智,随时可能化为失去控制的危险对象。
二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他们见过的那个小小身影,正无精打采地缩在角落,到了他的面前,时午只觉得头脑中那难言的不适感,仿佛两方在激烈撕扯着她的神魂。
强忍着晕眩,她打开了牢门走到那小小的魂魄面前蹲下来,却顷刻间被震荡的魂识冲击,险些跌倒,好一会儿才恢复。那魂魄见有人靠近,开始激烈的抗拒,已然无法发出人的声音更没有什么思考意识,情况比起前日他们从地上找到他时更要糟糕了。
面对这样一个已经没有人的神识思考能力随时失控的亡魂,时午试着和他说了两句话,非但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还激得它更加狂化。
站在身后的谢必安一直眉头紧锁的盯着那亡魂,见时午回头望他,顿了顿开口道:“化为厉鬼的魂魄早已被剥离五感,说话也是白费力气。”
她心里突突直跳,连自己的意识都好像跟着被一起带走了,她集中所有注意,屏息凝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紧紧抓着那团越发模糊的形体,正面迎着那几乎爆发似的怨气,与被死死扼住喉咙的沉重窒息感一同。后面的谢必安紧握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冷静下来听我说,你爹娘已经走了,你若是真想见他们就不要再固执,能听到吗?”
可谁知,面前已半成厉鬼,周围围绕的瘴气竟然消散了大半。原本暴动的瘴气与怨念也在一瞬之间消散。脑中乱成一团的思绪被顷刻间清空,时午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堪堪稳下心神。再看眼前,是一个面容干瘦的孩童,眨着一双亮的过头的大眼睛。
“你...现在能听得懂别人的话吗?”不确定对方的状态,时午试探着开口,而后就见那孩子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张开了嘴,时午略一瞥就见到,这孩子的舌头竟已经被割掉了。
怪不得从始至终它都没有说话,只能在那些梦境中传音。回忆起那些场面,父母被强盗害死,自己虽然逃掉却被割掉了舌头,明明还这样小,却再也没有机会,只能在惊惧与惶惑中结束这短暂的人生。
时午庆幸自己今天坚持来见他的决定,若最后就以那样一副半是厉鬼的样子去投胎,未免也太过不公不幸。
既已没有堕为凶杀恶灵的危险,就也没有继续关押在这地牢里的必要了。谢必安向阎王殿的守卫鬼差简单交代了两句,命人将那孩子带到孟婆那里,喝过孟婆汤,就可以去转世投胎。
目送着看守离开的背影,时午浑身如释重负,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不明窒息感终于消失。她看向谢必安,想开口向他道谢,就被到阎王殿来的判官崔珏打断。
“啊小七,你之前的副手天时已尽去转世投胎的事情我知道了,只不过亡魂易找,可担得起阴司鬼差一职的却是难寻。恐怕是还要再辛苦你一人些许时日。”
崔判官见到谢必安,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说完,又看向旁边的时午:“二位看来相处的不错,那崔某人就放心了。”
“你说什么?”谢必安觉察出什么,不由得皱眉。
“您没有让我给白无常大人当副手吗?”
“这...时午姑娘虽然尚是待审之身,可哪有让您去做这差事的道理。莫非,”崔珏回想片刻,而后恍然大悟:“这可真是大误会了。”
原来那日在阎王殿崔珏令人去告知马面向谢必安传递消息,说是需要他帮忙照看时午,可是当时马面赶着时间与黑无常出外差,便又托了那个不久前替谢必安传话的鬼差,让他将时午带过去,却没有解释清楚此人并非阎王殿派来的新人,而是要他看管的嫌疑人。
一来二去传错了话,时午被直接带到谢必安面前,而对方只当这是阎王殿新委任下来的副手,虽有疑虑可也没有询问,加上时午觉得人生地不熟哪里好意思多嘴,便将错就错这么过了三天。
事情到此终于水落石出。
“都是我的错,是我传串了话了。”被崔珏唤来询问的马面挠着自己的鬃毛,马脸上甚至看得出十分灵动的歉疚之情:“这可是真不好意思,添了乱了哎哟。”
“该怪我。这两日应当多问两句的。小七一向这个性子,有什么事情从来都是能不和别人说就不和别人说。”崔珏笑道。
“是嘛,哈哈...”时午十分愧疚。自己非但冒充了人家副手三天,什么活都没干竟添麻烦,还又是麻烦人家给自己找房子又是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破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竟敢使唤勾魂无常的惶恐感。而在交谈的二人自然是不懂她这头的小心思的。
“说起来,二位在这儿做什么?有事情要报给阎王殿下的话,我可以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