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继续消耗了。
“这样的人,姐姐和爱伯特应该也已经司空见惯了吧?只要把我当做小时候和爱伯特一起在舅舅那里接受训练,最后却一个接一个离开的人就好。”
——没错,就是当做那种终于从艰难的事物上移开视线,中途逃跑的人就好。这样才不会……
灰白发的少年说完就垂眸捡起了书,他还几分匆忙地掩住了某本书的封皮,然后也不知道他遍体鳞伤的躯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就那么跑开了。
而停步在不远拐角处的白发少年也只能看着他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很长很长时间里,维克多·巴雷什尼克夫维奇都不知道他在对自己的姐姐说出那些虚伪话语的时候,阿尔伯特·沃兰德就默默站在那里听着,如果他知道,那么一切可能就会改变。
但可惜的是,维克多并不知道。
更年长些的少年就这样走至被留下的少女身后,他拉下外套的兜帽,发丝的白色像溃烂的霜雪。
“对我来说,有维恰在身边的话,游泳好像就会变得开心。我喜欢听他跟我发牢骚,说老爸又怎么对姐姐了。你知道吗?他说正因为维卡你承继了你们父亲的衣钵、满足了他的艺术追求,他才能安然跟我一起游泳……对这一点,维恰一直都很愧疚。”
“即使后来那次你对我说你的情况和我并不一样,可每次听维恰这样说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原来我不是孤身一人。会这样想的原因,大概是我认为游泳的地方只要有维恰还在就够了。”
所以在听维克多那些话时,阿尔伯特感觉耳边好像只剩下寂静,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缓缓地,像被人溺在水中,消失了知觉,再无力挣扎。
名为阿尔伯特·沃兰德的瑞典少年,从小在竞技游泳上展现了震惊世界的惊人天赋。他的父亲就是一名因为意外而退役的游泳运动员,而他从此则不得不继承了父亲的梦想,仿佛一个夺冠的游泳机器,只是勉强还维持着作为人类的姿态。
阿尔伯特幼时曾来到俄罗斯在曾经有着俄罗斯游泳界瑰宝之称的退役运动员米哈伊尔·马卡洛维奇处接受训练,也就是列别捷姐弟舅舅的门下,由此才展开了三人之间这难得而又奇特的羁绊。
“维恰会单纯地为磨练技术而喜悦,为了实现和某人约定的梦想而积累技术的那份游泳的喜悦,最先教会我这点的,是维恰。即使我没有梦想,但好像也渐渐有了可以被称之为愿望的东西。”
阿尔伯特·沃兰德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或许是因为即使他告别太多,但唯独这一次终于不舍。
他怎么可能……舍得呢?
“可维恰……却因为我放弃了游泳的梦想吗?”
阿尔伯特至今记得,少女那时深深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与他如出一辙的瑰紫眸色,却闪动着难以言容的光彩。她真的很少有那样情绪溢出的时刻。
——像在对他质问,你真的那样想?
“维恰才不会那么没出息。”
少女下颌所扬起的那倔强美丽的线条,仿佛蛮横地撕碎了他心中那时愚蠢懦弱的自罪轻贱。
她说道。
“因为,他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