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云很快想到，沉隅大概率是犯病了。
他刚游出不远，一会儿沉入水底，一会儿又露出头来，在水里上下地蹿腾。
怎么办，人鱼会被淹死吗？
林微云看他的状态实在不对，忙跳下礁石，水位有些上涨了，海水没过脚踝，卷来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推力。林微云水性一般，不敢再往下了。
这时沉隅竟挣扎着返了回来，林微云瞅准时机，矮身探手去捞。沉隅双手乱挥，跟旱鸭子似的，好一阵鸦飞雀乱。
林微云够住他的胳膊，使劲把人往岸上带，两人好不容易狼狈爬上礁石群，沉隅突然嘶喊一声，林微云看去时，惊讶地发现他的绿瞳已完全变黑，表情逐渐狰狞。
“沉隅？”
沉隅浑身湿透，黑色卷发贴在白皙脸颊上，他的身体还在剧烈颤抖，但猛然看过来的黑瞳却阴郁森冷。
林微云被盯得心中一惊，又瞥见他的脖颈处黑黢黢一片，像被什么东西缠绕住，正快速地沿着下巴往脸上蔓延。
奇怪，太不对劲了，林微云之前也见过沉隅发作了几次，可都没有这次这么厉害且怪异，他到底怎么了？
“你是谁？”
沉隅的声音里含着冰冷的质问，不待林微云从愕然中回过神，便扑了上去，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幽幽黑眸生冷迫人。
林微云被猛地一扑，身体被石头撞得生疼，更难受的是被掐的痛感和窒息过于强烈。
“咳……放手……”
她手脚胡乱推打，可沉隅力量极大，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眉目阴沉得吓人，睁着眼睛死死地掐她，那架势宛如她是他杀父仇人。
林微云脸色逐渐发紫，强烈的死亡味道扑面而来，她的手在旁边胡乱抓了一把，摸到一个尖锐的石块，仓皇间往他头上狠狠一砸！
沉隅顿时鲜血直流，身形晃了晃，手上力道骤减。林微云痛苦地咳嗽了几下，挣扎着起来，岂料脚下一滑，摔倒时头磕在石头上，就这样晕了过去。
沉隅睁着漆黑空洞的眼看向倒在身边的人，莫名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他想别过头，可眼睛始终离不开她。
好痛……头好痛……
你是谁？
他摇摇晃晃地抱住头，眼瞳中似有两道黑与绿在交会拉扯，他一下下地磕在石头上，鲜血也为之飞溅哀号。
不要出来！快滚开！！
冰冷的海水唰地上涌，翻卷着冲向二人，沉隅大呼一声，厌恶又惊恐地避开了。
林微云醒来的时候，望着被茂密绿叶遮住的细碎蓝天发呆了好一会儿，她这会儿浑身哪哪都疼，喉咙尤其难受。
但她脑子里想的却是，妈的，以后说再见就再见，再也不叽叽歪歪搞那么温情了，不然要是有下一秒两人互相残杀的可能，岂不是很尴尬。
虽然一般正常人并不会遇见这种可能性。
林微云龇牙咧嘴地起身，猛一看见前方的沉隅吓了一跳。
他跪坐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低着头。满树茂密的叶子延伸出去，将好离他一寸之遥，叶影在他头上晃啊晃，眼看着就要碰到他了，又始终触摸不到。
他的周身笼罩着巨大的愧疚。
“你干嘛？”林微云开口，只觉嗓子哑得厉害，头还很痛，她小心摸了摸后脑，好像有点肿了。
“对不起。”沉隅声音闷闷的，甚至带着些许哭腔。
林微云盘腿靠坐在树下：“你把头抬起来。”
沉隅乖乖照做，一抬头，才见他那双绿瞳氲着盈盈水光，额上血迹结成了块，衣服上一片暗红，而那张脸则写满了沮丧与歉疚。
还好。林微云舒了口气，还好眼睛是绿的，绿色好啊，他最适合绿色了。
眼一黑，整个人就跟黑化了似的，也忒吓人了。
他都摆出这种姿态了，林微云反而不好苛责他什么了，只是无奈问道：“你怎么回事，突然翻脸无情的，难道是什么双重人格？”
刚才换成黑瞳后，沉隅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性情变得暴躁阴郁，和之前实在是判若两人。
“我不是。”沉隅低声回着，接着就没了言语。
好吧，就知道问他也不知道。
林微云见怪不怪，叹了口气，招手让他过来。沉隅有些倔地不动，似在无声惩罚自己。
这大太阳的，他是想晒成鱼干吗？
“过来吧，你这样做无济于事。这次的账我先给你记着，现在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沉隅这回听话了，来到她身边坐下，“你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