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云摸摸脑后的包，不算太疼，就是人还有点恍惚：“还好，我们这是还在海边？”
虽然目之所及被大片绿色盖住，但远望之处，仍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面。
沉隅点头：“嗯，在悬崖后边的林子，你晕过去后，我把你带上来的。”
林微云点头：“你刚才在海里是发作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沉隅整个人明显委靡了下来，声音中抑制不住失意：“微微，我不能回大海了。”
“啊？”
沉隅黯然，他入海的时候，身体明明久旱逢甘雨般舒畅，可没过多久，脑子像炸了一样，神经传达出对海水的排斥。他的体感是快慰的，脑子传出的信号却好似他触碰到了岩浆，两厢碰撞之下，无比煎熬，最后还是大脑高于一切，他狼狈地上岸了。
身为一条深海人鱼，他竟然不能入水！
这个认知宛如一个睛天霹雳，直把沉隅霹得失魂荡魄。
而另一个让他在意的地方是，其实他并不太记得上岸后对林微云做了哪些事，但在看见林微云脖子上的痕迹和自己的失态后，他能很确切地感受到，那就是自己做的。
于是结合之前种种，沉隅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盖住眼底汹涌激荡的情绪，胸中骤然起伏的狂波逐渐平息，直至不剩一点细碎的涟漪。
这事还有待验证。
林微云不知该怎么安慰沉隅，一条鱼失去了水，那不就相当于失去了生命嘛，也亏他还占得一个‘人’字，属妖怪范畴，不至于脱水即死。
“不对啊，你平时可以正常接触水啊？”
每天都洗澡，甚至热衷泡澡，一泡个把小时的，难道是海水淡水的区别？
沉隅却是摇头：“不至于，我们族适应力很强，还不至于为区区差异困扰。”
那还有什么区别吗？
海，一望无垠，广阔无边。浴室，狭窄封闭，尺寸之地。
难不成……是场景的不同？
一般性的接触可以，但场景越开阔，影响就越大？
林微云想到第一次见沉隅，是在西溪，当时他的状态应该不算太失控，因为沉隅对此是有印象的，但仍会感到难受。
西溪比海更小，但在外面也算宽阔……难道真是这样？
林微云皱眉，这怎么感觉有点像应激障碍啊，而且他还选择性失忆。
看来，沉隅和鸟妖的那一战很是激烈啊，对他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一般这种情况，多是要从心理层面解决吧，所以关键在那只鸟妖身上。
可以回去查查那鸟的来历。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这样了。
现在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不过林微云可没力气马上开车回去了，她熬了一夜不说，现在还添了伤，当下找了个当地的宾馆，打算先缓几天再说。
林微云原想带着沉隅一起去路边的小诊所，给包扎下他额前的伤口，谁知用水洗掉血迹后，才发现他那条大口子竟然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她也是服气，人鱼的修复能力可真强啊，按这速度，明天可能连疤痕都见不到了。
林微云回去休息的时候，沉隅就在海边，他坐在礁石上，静静地、远远地望着大海，磐石一般，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他张开嘴，发出无声呼喊，无形声波循着海面绵延而出，与波浪滔滔不息地滚入深海，在平静中迎来更为死寂的静默。
万籁无声。
没有一点回音。
人鱼之间靠着独特的声波联系，犹如鲸鱼用声音交流，能接收范围极广。但人鱼生活的深海不是一般的深，人类探索至万米已是破纪录，可人鱼又不知往下几万米，如此深不可测，饶是沉隅也不能从陆地上将声音传入至底。
月夜银海，林微云休息完毕，来海边寻到了沉隅，坐在他旁边，默默看着月光透过云缝照在海面上。
“珍珠。”沉隅忽然开口，“你们人类好像很执着于人鱼的珍珠，但是抱歉，我现在给不出我的珍珠。”
他的眼平静地望着海面：“人鱼一生只结两次珠，一为爱人，一为自己。为爱人流泪，那是代表幸福的怜珠，为自己流的却是死亡之泪，是只有死前最后一刻才能结成的珠心。”
林微云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怎么也薅不到他的珍珠，她还以为沉隅的泪腺有问题呢。
一为爱人，二为死亡，听着还怪浪漫的。
“没事没事，我也没那么执着……”
“所以，一般的珍珠可以吗？”
“……啊？”
林微云愣住，什么叫一般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