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想累死我吧。”她咬着舌头学着他的方式说道。
双眸盈盈,似有星光,盯着人看时,只觉里面坦荡荡。
……
明月枝在一炷香后走到了那棵高木梧桐旁,手上的红玉珠串在路上就被她摘下,小心地收进了如意乾坤袋里。
明月枝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最高的枝桠。
捞出乾坤袋里的师父送她的生辰礼灵器银霜刃,迅速劈下梧桐木。
她知道做的这一切幻水妖肯定都看在眼里。
所以动作只能快,不能慢。
果然下一瞬树下就传来声响。
依旧是咬着舌头发出的声音,不过这一回是女声:“阿枝,终于找到你了。”
“……”
明月枝的手差点一抖,她垂眼看向树下,过了半晌才扯起嘴角挥了挥手:“师姐。”
“阿枝,你怎么去上面了?”树下的女子笑意盈盈道。
“师姐,我见这梧桐长得极好,便想上来砍几块,万一以后我们试炼途中遇上妖孽,就用得上了。”
旋即将手中的梧桐木上下掂了几下,秋水眸波澜不惊地回望“师姐”。
“师姐”的眉微微蹙了一瞬,很快又松开,轻柔道:“阿枝,快下来吧,我们要回去了。”
“徐师兄还在等你呢?”
明月枝挑着眉笑道:“师姐怎么知道我找到了徐师兄?”
树下的“师姐”突然噤了声,一双眸子死盯着明月枝。
“师姐是解释不出来吗?”
明月枝点燃了手中的梧桐木火,火光里映出一张完美无暇的脸。
微微攒起的眉头秀如春山,眸中藏着些谑色。
树下的人嘴角突然噙起笑来:“你在说什么呢?我方才来寻你的路上遇见了徐师兄,他同我说你去找帮手了。”
“不然我怎么会寻到这里?”
“快下来吧。”
她亲热地向明月枝招手。
“那我要师姐上来接我。”
“师姐对我最好了。”
明月枝弯眸,笑得惑人。
“师姐”似乎是被明月枝闹得没法子,双手搭在了梧桐木上,瞥着明月枝手中的火把,嘴角的弧度依旧上翘,动作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迟疑。
明月枝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只幻水妖也不知道在暗中观察了她们多久。
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师姐。
她提醒道:“师姐你怎么不直接飞上来呢?”
与此同时,明月枝又点燃了一块梧桐木,手上两根火棍燃得热烈,像是照亮黑夜的两颗红星。
“阿枝,你别胡闹了。”
“师姐”在原地踱着步,显然已经丢掉了往上攀爬的想法。
明月枝笑出了声:“师姐,你的舌头怎么了?”
“说话怎么跟张不开嘴似的?”
“师姐”似乎也察觉到了明月枝是在戏耍她,面上有些愠怒,不再接话,只是站在树下冷眼看着明月枝。
仿佛打定主意,要等明月枝下来。
一人一妖,隔着二十丈高的梧桐木,遥遥对望。
两个时辰后,幻水妖率先败下阵来,转身离开。
离开前深深看了明月枝一眼。
明月枝也不憈,微抬下巴盯了回去。
等确实看不见人影了,明月枝才放下有些酸痛的胳膊。
微微松了一口气。
又举着火把跳下梧桐木,警惕地看向四周,细细打量树下,连草丛都没有放过。
一团不算浓厚的灵力早已凝聚于右手指尖,一双黑亮明澈的眸子一寸一寸检视周遭的环境。
但耳边只剩下夜风拂过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促织声。
一炷香后,明月枝松开紧绷着的右手,在地下安置了几颗摇风铃,重新回到了梧桐木的高枝上。
她不清楚这妖物为什么会盯上她。
明明她还只是一个资质普通的修士。
虽然有幸被师父收作亲徒,但是实则入门十年都没能成功筑基。
明月枝拿出一张传讯符,点燃了它。
这张传讯符的收迅地点在他们落脚的客栈里,那里还住着另外一队玄微宗弟子。
虽然方才的危机暂时解除,但迷魇谷多了一只幻水妖的事情还是要早些让人知晓。
这种东西修行的方式太过邪门,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隐患。
传讯符的火光逐渐消失,明月枝躺在枝桠上看着天上那轮皓月清辉,才有时间回想今日的事情。
在两个时辰之前,她还在二十五年后。
全身都是伤口,手脚被缚灵索完全洞穿,整个人像一只粗糙缝制,线头还裸露在外的劣质人偶。
最后被人一掌摧心,了结了性命。
而现在呢?
明月枝抬起双手看了看,这双手依旧完美如初。肌肤莹白细润似初雪,十指秀窄修长如新笋。
她又抚摸过自己的双眼,都好好的,没有损坏。
仿佛那些苦痛她只是做的一场梦。
可惜她不是在做梦。
她在二十五年后记起了青方山,她的家乡。
记起了她的族人如何惨死,知道他们因何而死。
而后又带着这些记忆回到了现在。
这才是光阴逆转时光倒流对她来说,真正的意义。
她想,她是真的感谢那个帮了她的人的。
只是,大概无法得知到底是谁了。
明月枝叹了一口气。
她最挂心的还是面具人的身份。
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灭了格松一族的幕后黑手。
她虽没能成功摘下那人的面具,却撕下了那人的一只衣袖。
她记得,当时眼前模糊间闪过一块碗口大的墨色印记。
就是不知道后来那位雪衣道友能不能查出来。
明月枝双手搭在脑后,晚风从她清艳的面容上拂过,浩瀚星辰都落进了她那双明若秋水的眸中。
她又开始思量那位雪衣人的身份,她想尽早结交此人。
如果不能识别出面具人的身份,结交雪衣人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能够在须臾间里对付面具人,那必然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沧渊大陆仙门众多,但向来崇尚绚丽多姿,说起来没有几个宗门会穿得这么素。
明月枝当时眼睛受伤看不大清那人的模样,却能确定那人还有一头秀发。
如此说来,便绝对排除了无量宗。
其余便只是一些个人喜好了。
而这些惯穿素白衣裳的人中,后来只有两位名动天下。
一位是她的前道侣徐既望,另一位是钟暝山少主—后来的魔主东方既白。
那这结果显而易见了。
明月枝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头都开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