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还是恭敬道:“阵灵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东方既白嗤笑了一声:“还真是蠢啊。”
明月枝这才拢起一对春山秀眉,颇为不解地看向了这位看似仙似妖的前辈。
“我何时说过我是阵灵了?”
“倒是乖觉,恭敬给我作揖。”
东方既白看着宛如一棵迎客松的明月枝,嘲讽地笑了笑。
他声音清越,笑时尾音上扬,像带了把钩子,勾得人心生痒意。
那双漂亮得令人生畏的眸子凝在明月枝身上:“玄微宗再多几个你这样鲁莽无知的,想来迟早要玩完。”
不是阵灵?
那会是谁?
明月枝顿生警惕。
她根本摸不清这人的境界,方才小心探查了一番,发现这人周边的灵气波动似有似无。这种情况她想来想去,应该只有两种比较大的可能:一是这人实力比她高很多,这种灵气波动其实是他的伪装。
二是这人可能受了伤,并且是重伤,重伤到她都能探查出来,还不屑于在她面前伪装。
明月枝觉得应该是第一种,毕竟她没有弱到完全不值得提防的地步。
思量半晌,明月枝小心问道:“恕在下愚钝,实在猜不出阁下是谁?”
东方既白轻笑:“一个外人。”
他将指尖微扣在山石上,三下两下随意地敲着。
他身量高,即便是靠坐着,看向明月枝的时候,也是俯视的。
明月枝虽不耐他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但还是恭敬道:“既是外人,那阁下还是尽早出去为好。”
又郑重给他作了一揖,是个礼貌的请人离去的方式。
“要是不想出去呢?”东方既白懒懒地颓在一旁,如玉山倾倒,一派散漫。
明月枝想了想,这话她没法回答,她也不能在这阵中激化矛盾,只能先尝试拉近关系。
这人能在淬体阵来往自如,想来担得上一句前辈:“前…辈,这里是淬体阵,里面都是些修为平平的弟子,不值得您入眼。”
“这阵也不过是个历练的场所,着实无甚好瞧的。”
“前辈若为要事拜访,可先行出阵,与长老们商榷。”
只要东方既白出了阵,就会有守阵的弟子通知长老,他们这群菜瓜也不用跟他对上了。
“说的也是。”
听了这话,明月枝以为他同意了,正想放下心来。
谁知转眼间这人话锋急转:“可我要是没想拜访呢?”
这话说得冷淡,动作虽然不变,却可窥得一丝暗潮。
明月枝隐约察觉这人似乎有些不善,她也不恼:“前辈,玄微宗开宗立派千余年,只要前辈出去,我派自会以礼相待。”
最重要的还是先将人哄出去。
实力低微又无处可躲的时候,就是这点最不好,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只好先委屈自己,好叫这人心里敞亮些,莫与她这等凡夫俗子计较。
东方既白“嗤”了一声:“哦,名门正派,了不得。”
“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玄微宗讲究礼节,前辈还是不要擅闯比较好。”
明月枝没有应付过这么难缠的人,好声好气的劝说也能引来对方嗤笑。
她急着脱身,因而方才的话里又隐含了一点威慑的意思。
东方既白突然坐直了身体,吓了明月枝一跳,只见他颇为认真地道:“你这话不对。”
明月枝以为自己刚刚的语气开罪了他,不禁捏紧了腰间的乾坤袋,复又小心翼翼开口:“哪里不对?”
“我没有擅闯。”东方既白淡淡道。
明月枝听了这话,眉心都快皱出一个“川”字,又见对方将手中的骨扇“唰”地一声展开。
骨扇轻摇,真叫一个恣意风流。
这动作让明月枝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要真见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但现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小心问道:“前辈至我玄微宗,可有呈上拜帖?”
东方既白笑着看她,摇摇头。
明月枝又问:“那前辈可有我玄微宗邀约?”
东方既白还是摇头。
“既无拜帖,又无邀约。”
“那这…前辈…你说。”
明月枝都快被气笑了,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东方既白半靠在山石上,将手中的骨扇翻了个面,借着日光细瞧。
而后轻笑了一声,看向明月枝,像是在打量什么好玩的东西。
明月枝嘴角微抽,心想就当遇上了个不可一世的疯子,仍旧好声好气:“前辈,这可能不太合宗门间联络的规矩。”
“但是前辈既然亲自到访,只要您现在出了这个淬体阵,掌门长老定然会奉前辈为座上宾。”
东方既白似乎意兴阑珊,没怎么听明月枝说的话。
反而举起自己的骨扇细细瞧着,不知怎的在扇面上揪出了一朵花来。
明月枝打眼瞧着那扇面上画的是云横春岭,这人却揪了一朵秋海棠出来,轻巧巧一骨碌便掷到了她身上。
“我是你们玄微宗弟子亲自请上来的。”
“没有帖子,没有邀约。”
扇面半遮,东方既白在日光的阴影里懒懒出声。
明月枝心中已经有些恼怒,她觉得这个人好生无礼,脸皮又厚得很,简直拉低了他这张脸的观赏性。
但眼下只能克制语气,微笑道:“前辈,玄微宗弟子请人从来都是先行下帖的。”
言下之意是他在撒谎。
修仙界下个帖就是眨眨眼的事情,各大宗门都有互通的联络点。
这位看起来也不像是无门无派的人物。
“啊,这样啊。”
“那这个弟子的确是无礼了些。”
东方既白唇角微扬,眉眼间露了些明月枝看不明白的戏谑神情。
明月枝轻叹了一口气,这软硬不吃的表现让她有些疲于应对。
手指微动,便捏了只传讯的灵鸢,只是不知道灵鸢在这阵内还能不能行。
再多想一步,这人如果不是阵灵,其实未必能在这阵内做什么实质性的坏事。
这可是上古神祇的阵。
在外面护阵的师父跟长老们也都不是吃素的。
“前辈既是入错了地方,趁人还未发觉,早些出去吧。”
明月枝再次礼貌相请,只望这人能通情达理些,赶紧出了淬体阵。
“明月枝。”
这人坐靠在山石上唤了一声,很轻。
轻得像是一句呢喃,很快消失在了风中。
连带着那只刚刚飞出去传讯的灵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