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打字方式是不折不扣的一指禅，程墨将承诺过的书面道歉写好时已经是深夜了。
理所当然地，这封道歉信里不光有对自己以往恶作剧的坦白和按损坏物品三倍价值转账给秦雨萱的截图证明，还包括了当初秦家如何接手她家巨额财产，这些年来对她如何怠慢。明言这种不公待遇直接导致她对秦雨萱靠吸魏家的血得来的幸福生活心怀不满，同时也没忘了原原本本说清被混混堵的事，直言跟段云深有关。
写好分别发到企鹅群里和校园论坛，程墨根本没等着看回复，直接下线。电脑一关，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尽管在副本里系统不允许使用妖术，她的妖力几乎被封锁，程墨还是非常自律地延续了所有修仙人类和修妖精怪必有的习惯，先打坐吐纳了一番。然后又是一顿收拾这间多年没人住的老房子，其间还接待了几波当初和魏母关系亲善的来邻居过来关心她怎么突然搬回来住，气氛和谐地一顿寒暄。
总而言之，等程墨想起来再看一眼网上学校里那帮人都说什么了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拿起睡觉前关了静音的手机，首先跳入程墨眼帘的是律师发来的微信，然后才是企鹅号和校园论坛因为数量太多而变成了三个点的新消息提醒。
能跟林敬和这个警察局副局长私交不错的律师，工作效率自然很强，短短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他先后给程墨发来了起草好的律师函，如果起诉所需的一切文件，列好的她在秦家生活的几年日常花销的明细，甚至还拿到了给她和秦雨萱买同款衣服一个是专柜购入一个是网购同款的证据。
一堆图片的最后跟着三段转发的聊天记录，都是跟从前教过表姐妹俩艺术特长的老师的。在律师专业地说服下，三位不想蹚浑水的老师都承认，秦家父母的确有明确授意她们在教学时多关注秦雨萱，不用管魏海语，但并没给予额外的贿赂。至于课时费偏高，那只是对她们能力的肯定而已。
炸了锅的企鹅群和校园论坛里的消息，程墨大致浏览了一下，最初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震惊，后来整体舆论就变成了对程墨一面之词的质疑。
有的说她一个没爸的家庭不可能有那么多财产，是她发现做的丑事瞒不住了，往秦雨萱家泼脏水混淆视听。有的说就算秦家拿了她的钱，养了她这么多年，拿钱也是应当的，至于对她不好，难道所有人都是瞎子傻子吗，真要是对她不好，她自己干嘛以前不说，周围也没人发现？还有的说秦家父母怎样是另一回事，但段云深那样学习好才华好的人会去找混混堵她，这编得实在太荒谬了，搞不好是她自己找混混想再害秦雨萱，结果被黑吃黑了。
其间从始至终间杂着大量对她外貌和人品的恶意诋毁、谩骂攻击，还有不少人上蹿下跳地嘲讽她天地之间一张嘴，叫嚣着要她拿出像昨晚的录音和视频那样的实锤证据。
追根溯源地往前倒了倒，不出意外地，在班级群里带舆论节奏的一直是段云深那个哥们“阿难”。校园论坛里则是阿难和一个叫“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的小号在一唱一和。
“赌一杯奶茶，如果我会黑客技术能扒IP地址的话，这百分之二百是段云深。”程墨冷笑了一下，在心下跟0233吐槽，却没有真的为此浪费功德值兑换黑客技术的意思，而是挑了一条阿难嚷着要她拿出证据来的消息，长按，回复。
海风如诉：（回复阿难）[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简单给敏感信息打了个码，程墨干脆利落地将一整套证据全发了出去：魏家的资产证明、花销明细、差别对待的购物票据、艺术家教的证词，最后则是新鲜出炉的诉状和律师函。
发完再次下线，去厨房煮面，吃自己因为打扫房间耽误到下午的午饭。
干饭完毕再去看时，网上吵得更热闹了。一部分人被阿难带着节奏，挑着图片中莫须有的小毛病说图是P的，聊天记录是伪造的。另一波还有些理智的则在反驳，无论事情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图片有假的那些理由站不住脚云云。两拨人吵成一片。
至于那个疑似是段云深小号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则正带着一小部分“理中客”，反复强调就算秦家父母贪了魏海语的钱是真的，这也和秦雨萱跟段云深无关。现代社会不搞连坐，更何况是造谣表妹的男朋友教唆犯。似乎是认准了程墨手里不可能有相关的证据，能证实是段云深煽动了黄毛三人。
……事实上程墨还真就没有相关证据，相关证据都在警方那边。
把那些东西交给私人想必是不太合乎规矩的，林敬和已经很帮忙了，程墨不觉得有必要为学校舆论这芝麻大点的小是让叔叔为难。
然而恰在此时，林敬和的微信突然弹了出来。
一颗红心：我闺女你小妹也在你们学校，比你小两年。听说你们学校论坛上闹你这个事儿呢？
一颗红心：[网址] 他们不是要证据么，发他们。
一颗红心：那个成年了的黄毛小孩，你不是拒绝谅解，他就被拘了吗。他妈纠集了一帮社会闲散人员，在我们单位门口拉横幅闹呢。我们得做出回应，消除不良社会影响。正好了。
程墨点开那个网址一看，是迎城警方挂蓝V的官方微博，不久前刚发的警情通报，蓝底白字写着黄绿红毛三人受“段某深”煽动，拦路挟持被害人魏某至僻静处意图伤害，后演变成互殴。“段某深”后面还括号标注了性别、年龄、户籍地，只差写上身份证号。
因为要消除有人在警局门口闹事的影响，警方这次通报披露的东西还比普通通报要多，后面跟着红绿灯三人组的讯问笔录，虽然打码处理过，但内容清晰，上面的红手印和大红章更是鲜艳夺目。
“绝了。真是猪一样的对手等于神一样的队友。”由衷地感叹着，程墨回了林叔一句谢谢，转手就把链接甩到了企鹅群和校园论坛。
一时间，除了几个手太快的人下意识打出的几句“卧槽”，吵成一片的战场顿时一片死寂。
魏海语丑、内向、花痴，一直都是班上乃至年级讨厌和嘲讽的对象，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大发议论，哪怕魏海语本人就在群里。但当丑事的主角换成他们一向印象不错的段云深和秦雨萱，他们便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公然攻击。
这会儿那两人的私信应该已经被挤爆了吧……
这样想着，不甚关心他们会如何解释应对的程墨直接退了出去。
就这样，她渡过了半个相对安静的下午，彻底收拾好了屋子，还下楼转了转，在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点食材，又买了点现成的炒菜回来当晚饭。
然后她就在自家楼下看到了段云深。一脸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的疲倦，手里拎着鼓囊囊的打包袋，装着四个菜，来自附近一家挺有名也挺贵的饭馆。
看见程墨，他眉眼里带出一抹难以自抑的嫌恶与愤恨，嘴角却僵硬地往上扯，露出一抹乍一看温和有礼的笑容，接着迎上几步，要接程墨手里的东西。被程墨下意识地躲开，脸上尴尬一闪即逝，又多了几分不耐烦和阴翳。
……这人似乎是觉得，他方才那一笑一伸手，非常风流倜傥，气度不凡？他都这样给面子了，眼前这只一直想吃他天鹅肉的癞蛤蟆肯定立刻大喜过望，受宠若惊脸红心跳地贴上去？？？
程墨心里一阵膈应，只觉得油腻。
“是秦雨萱告诉你我住这儿的？”不等对方开口，程墨直视着他，突然问。
“不……”段云深下意识想否认，把秦雨萱从一切烂事儿中摘出去，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确也没有别的合理渠道得知她原本的住址，便没说出口，转而道，“海语你别误会，萱萱最开始怕我找你麻烦，不想说的，我告诉她我是来找你道个歉，她才告诉我。”
然而他没想到，程墨的关注重点完全不在他此行的目的上，确实轻笑了一声，摇头道：“原来她记得啊。我还以为她脑子不好使，小时候的事她都忘了呢。”
“既然记得小时候跟她妈来这里做客，记得我家地址，那想必也应该记得，那时候她妈每次都是带她来我家打秋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