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每一任宿主自我介绍时说的都是“我是你的人工智能管理员”,但那只是工作上的规定,假装AI比给那些被系统抓取到的妖族们解释所有一切方便。实际上0233只是他的编号,而他是个如假包换的活人。
这个世界既然有妖,自然也就有鬼,有仙,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异常物品,有一切普通民众以为只是传说或只存在于文学创作之中的东西。
世界从没有它表面看上去那么唯物,那么平凡。只是有那么一部分人在抵挡着来自玄学世界的恶意与危险,守护着属于大多数人的平凡安稳。
编号0-2-0233的袁枫就是这个特殊组织的一员。
组织隶属于军队,名义上算特战部队,只是这个特战特得着实有点过分,所以管理上完全独立,对外绝对保密,驻地设在荒无人烟的大漠深处,连番号都是“零”。
零的主要任务分两方面。一方面是对抗走火入魔的邪修、恶妖、厉鬼,对那些无法解释怎么形成的异常物品进行封印收容,让这些东西不至对天下万民的生活造成威胁或者损伤。另一方面就是在这个末法时代,对那些辛苦走正路修炼、不想着危害人类的善妖好鬼能渡就渡,能帮就帮。
毕竟天地有好生之德,阴与阳,人类与妖鬼,两者之间还是要保持一个平衡。
基于这样的任务与初衷,零的核心自然是那些具有特殊体质可以修各类法术的人,道修也好佛修也罢,哪怕修的是非常小众的巫术,只要不是损人利己的邪路子,零都一视同仁。然而即便这样,人间末法,这样的人才还是严重数量不足,于是在修行人士组成的一大队之外,零又组建了第二和第三大队作为补充。
这两队人马都是普通人,其中三大队是科研及后勤保障部门,里面那些科学家早在几十年前就发现,所谓法力妖力,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场。虽然无法人造,却可以被解析和利用。以此为基础,他们研发一系列超越常识的装备,不光有让凡人战士也有一定能力跟妖魔鬼怪抗衡的武器,还有针对罪不至死被抓回来的恶妖厉鬼们的封印笼,等于让它们服有期徒刑。
二大队则是一群从军中选拔出来经过关于对抗妖鬼之类特殊训练的优秀战士,虽然因为没有天赋根骨注定在这个领域比不上一大队那帮半仙战友强悍,但毕竟人多且训练有素,人均悍不畏死武艺高强,扛着三大队研究出的那些超自然长枪短炮冲上去,也足能把大多数妖魔鬼怪捶平。
袁枫就是二大队的战士之一,而“卡bug化形妖怪救助系统”是二大队和三大队联合负责的一个大工程。
中间玻璃罩子里封着的那本诡异的书就是他们前两年收缴回来的异常物品之一。跟所有其他异常物品一样,没人说得清这玩意儿是怎么出现的,只是零的能量波动探测装置感应到那片地区的阴气浓度反常上升,厉鬼数量激增,派了组人去追查,就发现了这个玩意儿。
简单来说,那本怪书会源源不断地自行产生新的书页,每一页书都会产生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会催生出一个属于那个故事的位面世界。这些书中世界和现实世界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但好死不死的是,每个书中世界的主角身边总会出现一个含着怨气不满惨死的倒霉蛋角色,而这个角色死后化作厉鬼,却会冲破书中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壁垒,游荡到现实世界中。
零下属的三个大队用了N种方法想彻底销毁这个不断输出厉鬼的破玩意儿,但那书出奇地防高血厚,怎么都不成。暴力销毁不成,便只能用一些温和手段。于是三大队科学家们研发了这个玻璃柱形封印装置,将书中产生的厉鬼连书一起禁锢其中。
后来随着研究的进展,他们发现,只要能完成书中厉鬼的心愿,平息它的怨气,它就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书中世界,那一页书也随之消失。也就是说,只要超度完所有书中厉鬼就等于销毁了怪书。再不济,只要超度的速度和新书页新厉鬼产生的速度维持平衡,这本书也就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危害。
恰好零的另一大任务就是帮助善良的妖族,而当今世界有不少妖族都是有意无意地靠躲在人类建筑里,利用避雷针引走劫雷,才得以成功化形。这种行为在化形后是要遭天道清算的,可在灵气衰微的末法时代走正道成功果本就不易,为了人间世界的阴阳平衡和物种多样性,零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封印书的装置很快就被改建成了现在的样子:用能量探测装置锁定刚卡bug化形的妖族,抢在它们被天道清算前将之拉进系统,让它们穿梭不同的书中世界去帮书中厉鬼们完成心愿。小妖们刷功德扛雷劫,厉鬼们化解怨气回归原本的世界,现实世界得到安宁,一举三赢。
这就是为什么包括袁枫在内所有假扮人工智能的“系统”都对宿主强调自己的定位是“监督系统”而非“辅助系统”。
——卡bug化形的妖族里也分天性善恶。与其帮它们渡过雷劫后等他们为祸一方了再去打,这些人类监察员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它们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观察它们的行为方式和心性。遇见心有恶念屡教不改的,直接弹出系统送去挨雷劈,好走不送。
因为与大多数抄家伙跟妖魔鬼怪刚正面的任务相比,在这个系统里当监督员的工作可以算是整个二大队安全系数最高的,于是负责干这个的一贯都是在别的任务里受了伤正在恢复期的战士。干点轻活儿就权当疗养,等好利落了回归作战组,再由新一批伤员顶上。
袁枫也是如此,三个多月前在一次清缴邪修巢穴的任务里,他被邪修驱使的伥鬼在腿上爪了把狠的,阴邪之气入体,一时半刻拔不干净,伤势平稳后便被暂时调到了这个监督小妖怪刷功德的任务上。
而他面前的男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二大队分管这个项目的副大队长。
“黎队。”
“嗯。例行巡视,别紧张。”来人也还了一个军礼,随即随和地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回操作仓座位上去,“顺便通知你一声,你的最新体检报告出来了。阴气拔得差不多了,三大队医务组的意思,带完现在这个任务对象,准备归队吧。”
“是!”
“要回去干玩命的活儿了,还挺高兴。——不错,年轻人很有精神。”看着他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实际也就三四十岁的长官笑着夸了一句,随即扬扬下巴指了指他面前的操作台,提醒,“任务对象进副本快72小时了,抵近监察该开了。”
因为宿主的意识在进入副本世界72小时后就会和副本世界产生融合,届时除非书中厉鬼的心愿达成,或是宿主所扮演的角色死亡,否则即便是拥有管理权限的监察人员也无法强行将宿主的意识从书中世界拔除出来。
之前曾经有过一回,一个妖族宿主在进入副本世界的前三天表现得非常正常,后来却突然露出反人类的本性,在副本世界大开杀戒,杀死了包括书中厉鬼很珍视想保护的人物在内的很多人,直接导致书中厉鬼在现实世界暴走,差点酿成事故。
于是从那之后,三大队科学家们就给这个系统又加装了一个抵近监察功能。这个功能可以在书中世界塑造一个原本故事中并不存在的人物身份,将监察人员的意识投射其中。这样,监察员就能一边继续扮演“系统”拥有上帝视角,一边扮演故事世界里的角色随时出现在妖族宿主身边。
这样一心二用对受过严苛训练的战士来说并不难。而之所以要近身监督,是因为被塑造出来的人物会在右手自带一道雷决,如果发现妖族宿主有什么异动,可以抢在引发事故之前在副本世界送它归天。
为保安全,按照规定,宿主进入副本后最迟72小时之内,这个抵近监督功能必须开启。
“是。”袁枫点头,但鬼使神差地又多说了一句,“不过应该没事,这次这小妖怪心性挺好的,很有同理心。”
“我看到了,懂得考虑对陌生人公不公平的妖,是不多见。但感情上的预判归预判,规定还是要遵守的,纪律就是纪律。”黎姓长官微微颔首,但还是拿起操作台上给副本世界植入新角色用的芯片,递到袁枫面前。
“是。”军队最重视的就是纪律,袁枫自无不应,接过芯片。
“辛苦。”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黎姓长官转身离开继续他的例行巡视去了。袁枫则重新转向操作台,将芯片插进接入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