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弦阁道:“狐狸告诉妻子,说自己捡到了一直腹部受伤的穿山甲,他觉得这穿山甲有灵性,想将他养在家中。狐狸的妻子不知那时自己的养父所变,但她见丈夫喜欢那只穿山甲,便由着丈夫将那只穿山甲养在家中。六十年后,狐狸的妻子病死,他们的女儿也远嫁了,狐狸再无牵挂,就带着穿山甲回到了山中,自此后再未入世。”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结束了。”小二送来新煲好的汤,凤弦阁给白棠影盛了一碗汤:“棠影觉得这故事如何?”
白棠影用勺子慢慢搅着碗里的热汤:“狐狸知道妻子怀下半人半妖的孩子可能会丧命,但还是让她有了孩子。他知道精怪失去内丹后不能维持人形,还是告诉穿山甲用内丹救人的事。”
她蹙眉道:“这个故事里,那个姑娘失去了疼他的养父,穿山甲失去了珍贵的内丹。只有狐狸,什么都没有失去,他得到了相伴一生的妻子,还得到了一个用妻子的险些身死和穿山甲的内丹换来的孩子。”
“自私的狐狸。”白棠影感慨道:“若不是要留下这个孩子,他的妻子不必冒险产子,穿山甲也不会失去内丹化为原形。”
隔壁桌坐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那人全程听完了二人的对话,摇了摇手中折扇,道:“姑娘对狐狸的点评有失偏颇了。且不说繁衍子嗣本就是有灵之物的本能,就算狐狸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个姑娘也不想要这孩子吗?”
书生摇了摇手中折扇:“且不说繁衍子嗣本就是有灵之物的本能,就算狐狸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个姑娘也不想要这孩子吗?”
繁衍子嗣本就是有灵之物的本能?有灵之物的繁殖欲都这么强吗?
白棠影不认可这句话,却也知道这种思想大多人都有,她反驳那书生的另一句话:“若那姑娘知道,那个孩子要用自己养父的性命来换,大概是不会要那个孩子的。”
书生道:“你并非那故事中的女子,怎知她如何抉择?”
这无赖的说法让白棠影觉得有些好笑,她反问道:“我不是故事里的女子,阁下难道是?”
“你!”被不留情面的反驳,书生顿时大怒,他刚想发作,却在看到凤弦阁警告的眼神时失了斗志,书生啪的合上折扇,道:“这个故事本是用来赞美狐狸和妻子的深切情谊,还有穿山甲的仁义和善良的。经姑娘这么一说,倒让这故事显得不够圆满了。”
白棠影心道:我们点评故事里的人物,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你偷听别人说话,转头又嫌弃被偷听之人说的话不合你心意,这是什么道理?
白棠影有心嘲讽他几句,但此时已从故事带给她的不爽感觉中冷静下来,她懒得与不相干的人争论,以免争论过头多生事端,于是便不再多说。
白棠影说的那句“若那姑娘知道,那个孩子要用自己养父的性命来换,大概是不会要那个孩子的”,让凤弦阁心里有些沉重,在白棠影看来,亲生孩子的分量都比不过养父的性命,若有朝一日,她知道待她如父亲般的两位师父是因何而死,她会如何做?
他想着此事,看着白棠影的眼神便不由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白棠影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沾到东西了么?”
凤弦阁意识到自己外露的情绪让白棠影产生了疑问,他笑着掩饰道:“我在等你反驳他。”
“算啦,没必要为这种事跟外人多做争执。”
书生听白棠影这样说,有心再反驳她几句,但他刚说出“我觉得”三个字,却见凤弦阁反手一甩,一声脆响,书生面前的酒壶上应声多了两只洞穿壶壁的筷子。酒壶被筷子刺破,酒水沿着酒壶汩汩流出,书生看着面前的两只飞筷,被吓得闭嘴楞在了原地。
白棠影重新取了筷子递给凤弦阁:“换双新的筷子吃鱼倒也不错,免得筷子上沾的其他菜汤让鱼肉串味。”
书生反应过来自己招惹了不该惹的人,他不敢多留,立刻结账离开了前厅。耳根清净,接下来再无人打扰他们吃饭。
当天夜里,凤弦阁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有一汪血泊,血泊中躺着一个被凌乱长发遮挡了面目的人,他正想拨开长发看看那人是谁,却听到白棠影撕心裂肺的声音:“我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谁?
凤弦阁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白棠影手持长刀向他刺来,他来不及反应,瞬间被长刀捅穿了腹部。梦中的凤弦阁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入肉双刀带给了他无尽的冷意,他不解的看向满面恨意的白棠影:“为什么要杀我?”
白棠影抽出长刀,鲜血从伤口处喷出,白棠影随手擦去脸上沾到的血迹,恨声道:“凤弦阁,我可以容忍你骗我,但你不该伤了我师父。”
血泊中的人是她的师父连舒钰?自己竟真的杀了她的师父?
凤弦阁想说他不记得自己伤了连舒钰,但他尚未开口,长刀带着寒光再次刺来,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心痛传来,凤弦阁从睡梦中惊坐起来,他捂着胸口大口呼吸,好让许久未发作的心疾平复下来。
如同鼓擂般的心跳平复下来后,心脏处的疼痛也慢慢消散,凤弦阁起身洗了洗脸上的冷汗,盆中水映出他长发披散的模样,他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眸子中,此时只有如无边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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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月山庄离此地不远,凤弦阁和白棠影不急不忙的赶路,只用一日时间,就到了拂月山庄外。
拂月山庄依山而建,院子不似寻常庭院那般用砖块砌成,而是用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块堆成,看起来颇有些自然又洒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