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里,黎嬴华正和槿汐浣碧忙着一起改造东梢间,把原来的卧榻换成立柜,先将这月的账簿按着科目分门别类地放进去。
玉娆从眉姐姐那儿刚拎了藕粉桂花糖糕回来,自己嘴上还沾着桂花,也过来帮忙。
“长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黎嬴华回头一看,扑哧一乐,拿了帕子给她擦嘴,笑道,“眉姐姐给我的糖糕,叫你偷吃了多少?”
玉娆推过食盒,却委屈道,“长姐你自己数数可少了?我明明是吃够了才回来的。”说完自己也笑了。
“一起过来吃点东西,别忙着擦了。”黎嬴华招呼完,才跟玉娆解释道,“查账啊。你姐姐我成天被那些言官数落,左一句红颜祸水,右一句魅惑圣上,说穿了不就为了这些银子嘛。索性查清楚,到底大头叫谁拿去了,谁去领这个骂名就是。”
“可这么多账簿,长姐一个人真的能查出来吗?”玉娆天真地问,担心得连吃了一半的糖糕都不吃了。槿汐和浣碧也很关心,查账的事情,她们不懂,更帮不上忙。
“当然查不出来。”黎嬴华笑道,指了指那小半层摆好的账簿,“你看看那些草流、日清簿、银清簿、货清簿,还有那沓子彩皮结册,这可还都只是一个月的,光是核对就不容易了。更何况……”
“娘娘,奴才把账簿都抬回来了!”小允子朗声报告,一年的账簿立时堆满了正殿。
“更何况这一年的……”黎嬴华也没料到,恐怕这一个斗橱都不够装。
“不然长姐教我,我和你一起查吧……”可能是糖糕太好吃,玉娆说出了一些连自己都不太敢信的话。
黎嬴华笑着揉了揉玉娆的脑袋,“这些不是账簿,是证据。谁贪得最多,谁最着急。那内务府总管不过是其中一个,可你姐姐我还要留着他咬出他身后的人。”
“谁啊?”
“谁让朝臣骂本宫,自然就是谁咯。”黎嬴华又给玉娆手里递了一块儿糖糕。
浣碧这回听明白了,也争着问道,“可是景仁宫无论如何还是景仁宫,她会在乎这些银两吗?”
“小允子?”黎嬴华冷不防大声叫他。
小允子正清点着,听到一愣,忙应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老实回答我,这梁总管路上有没有给你示好啊?”黎嬴华说得委婉,脸色却极严肃。
“回娘娘的话,他要给奴才您赏他的金叶子,奴才没有收。奴才说,咱永寿宫规矩大,这不该拿的钱拿了,差事可就要丢了!”
小允子答得周全正色,人在正殿直直站着,声音大到槿汐在隔了两三丈的梢间里都听得清楚,更遑论殿外的一众宫女太监,听到俱是一凛。
黎嬴华赞许地点点头,冲着浣碧一笑,轻声问道,“浣碧,你说这同样的钱,若换了景仁宫的那些太监,他们敢不敢拿呢?”
浣碧一惊,随后也乐了。
甄嬛是诗书传家的大小姐,父亲是管大理寺和吏部的,银钱的事情不够灵通也属自然。可黎嬴华是泡在各大海内外上市公司财报里念书的人,又时不时和导师去企业调研访查,这里头的门道,纵然不是十足十的清楚,也总有七八分的明白。
何况自古工程款就是拿来贪污用的,虚报多拿、偷工减料,来来回回就这些套路,搞定账目不如搞定人情来得更快。皇权有皇权的好处,胜在效率奇高无比,否则搁在穿越来的年份,等证据好容易查清,钱早都转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