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4日，高考前两天
那堆糖纸，叠得很平整。
有掌心这么厚。
打开盒子，常乐言还能嗅到糖果的香气。
常乐言似乎用了很久才说出那句谢谢。
看着他的眼睛说的。
林枣阳回，不用谢，然后继续注视着她——她盯着盒子，他看着她。
“之前一直在收拾房间，忘了带手机，才看到你的消息。”常乐言抬头，对他说。
林枣阳叫她的前一秒她才看到那句“我落地了”。
林枣阳毫不介意道，“我知道。”
“我看到——”
“林枣阳——？”
是林长丰的声音。
“还没有放好吗？”
声音落地。
几秒后，林长丰在楼道处出现了。
被打断对话的两人对视一眼，常乐言默默阖上了盖子，将铁盒收进包里。
“诶乐言也在？”看到常乐言，林长丰也意外了，“还没过去啊？”他问。
“林叔。”常乐言同林长丰打了声招呼。“他们都过去了，我回来取下手机。”常乐言道。
“嗯，我也好了。”林枣阳说。
“啊是这样。”了解了情况，林长丰了然地点头。“那走吧，他们还在饭馆里等着呢。”说着就要往下走。
林枣阳刚提起步子想要跟上去，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准备关门的手顿了顿。又探进身子拿了些什么。
“走吧。”
他和常乐言一起，一前一后地跟着林长丰下楼。
还未走到楼底，常乐言便看见林枣阳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把伞，解开了卡扣。
林长丰刚迎上眩目的光线，便听见身后“簌簌”两下，撑伞的声音。
转头，林长丰在毒辣的太阳底下眯着眼睛看他俩——林枣阳正举着伞往常乐言那儿伸，常乐言没有晒到一丁点儿太阳。
“……谢谢。”常乐言说。
跟着他一块儿往前走。
林长丰收回视线，笑了。
这次午饭大家都在，包括秦方和陈黎。
陈黎三月份就结束产假回去上班了，她不像孟赵頫在带高三，也没有监考任务，这两天工作相对较轻松。她和孟赵頫把年年也带了过去。
秦方其实是来这边工作的，陪常英颖去学校接了常乐言，留下吃顿饭就走。
定的是个大包厢，桌子很大，能坐下十来个人，所以大家坐得并不紧密。
一进门，林枣阳便看见孟叔抱着年年和陈黎姐一块儿坐在对面，左手边是常姨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林枣阳想那应该就是常乐言口中的“秦方叔叔”。他妈妈还在右边和陈黎姐讲着话，一见他们进来，都停了下来，招呼他们坐下。
既然已经顺利碰面，林长丰一进去就径直走到了杨春梅身边坐下。四处都是座位，常乐言和林枣阳也没多选，就近选择了面前的座位。
林枣阳和常乐言一一和人打招呼。
到秦方面前时，林枣阳站定，笑着叫了声叔叔。
“你好。”秦方微笑着回复道。
人和声音都很沉稳。
他不是了解娱乐圈的人，常英颖也没和他说过林枣阳的身份。
他只当林枣阳是一个样貌很好很青春的小朋友——他是在后来的对话中才逐渐明白他的另一重身份的。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因为是包厢，周围很安静，只有空调机在呼呼作响。
再没有了室外的炎热。
大家一边叙旧一边寒暄，常乐言在旁边安静地涮着碗筷，林枣阳望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这项工作，忽然觉得人生完满。
这很奇怪——他也算得上野心勃勃，却也会为这样小的生活细节所打动。
原来志在千里与“今天想吃什么”并不冲突。
林枣阳莫名其妙地笑了。
常英颖工作手机响了，她起身去外面接。
许久没见林枣阳，路过他时，还专门和他打了个招呼。
“小阳——”常英颖叫他。
“常姨。”林枣阳笑。
大家总是叫他“林枣阳”或是“枣阳”，只有常姨会喊他“小阳”。
“上次要你帮忙存东西，麻烦你了特别久，还没给你说声谢谢呢。”常英颖笑着道。尤其是后来见到他给常乐言送的礼物，还真是让他破费了。常英颖看向常乐言手腕的那串链子。
“没有常姨。”林枣阳也笑，常乐言开心就好。
而且，“您上次请我吃饭，我还没谢您呢。”他又道。
铃声快停了，常英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走出了包厢门。
这一顿饭吃得很快——至少林枣阳感觉是这样的。时不时就有人在问问题，站出来聊两句，完全没有寂静的时间。一开始，大家还有意不向他们问起考试的事，像是生怕给他们压力似的，后来不知是谁先转过弯来，发现这样避而不谈反而更让人紧张，这才将话题逐渐放开。
不过，这顿饭里，林枣阳也发现了一些细节。
其实一直都有担心常乐言对孟叔和常姨离婚的事情会耿耿于怀，春节时刚来的时候她似乎就是这样的。后来，她好像渐渐接受了陈黎姐，但他依旧不知道她对常姨这边的态度如何。
尤其是今天，大家都聚在了一起，不确定常乐言是否会觉得别扭，他有意拉着常乐言坐到了这边——不论距哪儿都很远。
他猜这样是不是会更好些。
事实证明他好像想多了。
常乐言没有介意。
不止是常乐言，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主动忽略了某些事情。明明上一次回来时，爸妈还在唏嘘常姨和孟叔的事，这一秒，却又像在真心地祝福他们。
甚至是孟叔和常姨本身，他们好像都完全释怀了。他甚至见到孟叔和秦方叔叔、常姨和陈黎姐在很愉快地聊天，常姨还主动去逗了年年。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场之内，只有他一个人还停留在过去似的。
林枣阳是真的难以置信。
他无法想象。
如果是他，他和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生活了这么久，又突然分开。一年之后，他的身边就会出现另一个人了吗？再和对方见面时，见到她身边有了其他人，他还能泰然自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