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悦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等她回过神,天已经黑了。
回首望去,身后屋子一片漆黑,没有光明。
也没有,她想见的人。
这时候,糖糖应该被唐周糊弄着睡着了吧?
白悦望向远方,人烟辐辏处一片漆黑,家家户户都陷入了沉静的黑夜中安眠。
倏然,白悦身后刚好亮起一点温暖的光芒,不大不小,不过分明亮也不过分微弱,恰在此时,出现的刚刚好。
自远及近,越发明亮炙热。
暖红色的光源到达门口,是手拿提灯的唐周。
她懒洋洋的,头发比起之前长了一些垂到肩膀,身上披着红色外袍,脚趿拉着布鞋,显然是刚上塌不久,又下来了。
白悦没回头,安静的仰望着黑暗中越发璀璨的星空,遽然说道:“有一个人和我说过,这世间的符文与天空中的星星一般多。”
“一个人穷其一生也不可追寻至尽头。但,命数有尽,符海无涯,传承永不熄灭。”
“一代不行,便由世世代代努力。”
“哪怕终有一日,不在流行符术,有些东西也会刻在骨子里,永不熄灭。”
“我原先,是很不信这话的,”白悦说的很慢,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回味那记忆中的情感,“可今天,我确实看见了永不熄灭的火焰。”
“很明亮,恰似故人提灯前来,邀我喝酒。”
唐周静静的听着,没有发出感慨。
她很清楚,白悦只是需要一位听客罢了。
不需他人惋惜感叹。
更何况,他人的爱恨情仇,与她可没什么关系。
她无权,也无心评判。
只是,夜太深了,该睡觉了。
唐周将提灯里即将熄灭的灯芯再度点燃,刺啦一声,光芒黯淡了许多,却还是照射出两人淡灰色的影子。
“该睡觉了。别忘了,你明天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失败了我们再难找到下次机会了。”
唐周出声提醒道,声音淡漠中带着一丝倦意,显得她凶凶的,很不好惹。
白悦却转过身,歪着头,视线绕着唐周扫了一圈,在唐周不耐烦前发问,“你很喜欢用语言掩饰善意,为什么呢?”
“恶语伤人六月寒,这样不太好啊。”
唐周闻言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白悦的话,而是因为……
“这又不是你十天前,不懂得和白糖相处的时候了。把脑子用到那上面,可比没事儿琢磨这些强多了。”
唐周边说着,一边转身,言语间既没有被白悦揭穿的恼羞成怒,也没有被人责怪的生气不耐。
她仍然是淡淡的,从容的。
白悦想,都说人有千万面变化,这人却不知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唐周伸手拽拽快要掉下去的外袍,决定看在她住在这里没花钱的份上,解释两句。
“什么叫善心呢,”唐周回首,语气悠然,“是我听你说过去,亦或是帮你看孩子?”
“这些,就是善心吗?”
白悦下意识点头,难道不是吗?
唐周忍不住笑了,不是那种为了场面客气的笑,而是那种,真正的无可奈何,像是发现什么搞笑的事情的笑。
在白悦看来,这个人身上,原本那些虚无缥缈,不容于世的冷漠感,骤然消失了。
原本的唐周,就像是天空中的风筝,没有线的束缚,游离于尘世间,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没什么能真的触及到她,也没有真的能牵挂住她的人 。
就连和唐周还算亲密的糖糖也做不到。
现在,刚刚笑完的唐周,就像是落地的风筝,走下神台的仙佛,多了些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