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在眼前的宏伟殿宇,其上雕梁画栋,厚重的栋梁衔接着屋脊,上头装饰着各色雕刻与彩绘。
屋缘高大重叠,屋顶上覆盖这灿烂的琉璃瓦,当真令人移不开眼。
待里面来人传话,水玲珑方才同宋南风一同进了御书房。
跟着内侍身后,踏上缠枝云纹的锦绣地衣,穿过阁道往里头走,内侍与宋南风俱是目不斜视。
她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摆设布置,端肃雅致,既不奢靡也不素淡,却处处彰显尊贵。
最惹人注目地便是入口处,那两排高达几丈的巨大书架,上头整齐罗列着秘密麻麻的各种书籍。饶是如此,这御书房中仍旧显得十分宽阔。
绕过书架,打眼瞧见正前方宽大的御案上头,满满当当全是一摞摞澄黄的折子,其后隐隐见一人伏案书写。
水玲珑正想在打量两眼,耳边响起内侍尖锐的喝止声,“大胆!竟敢冒渎天颜!”
她被虎了一跳,学着宋南风的动作,纳头拜倒在地,口称陛下万安。
她自以为自己跪的十分齐整,要说从小除了忌日清明祭祀,跪拜祖宗。被她娘罚跪的次数多不胜数,对这件事她是熟门熟路。
殊不知是在殿内一众内侍眼中,这昭南来的土匪蛮子,规矩礼仪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她等了半晌却未能听见皇帝开口,只得以额贴手,眼睛瞄见宋南风已然自顾自起身。
她正想跟着起身,却听耳边又是一身大喝,“大胆!陛下还未叫平身,殿前不可无礼!”
分明那小宋大人已悠哉起身,在一旁看她笑话了。这皇帝是要借着这个由头,给来敲打她不成?
她记着山叔走时的交待,京城里她惹谁都行,便只有一人非是要忍耐不可,那便是上头那位陛下。
只得咬牙忍下,再过片刻,听上首传来舒朗清缓的声音,“起身吧。”
听得这声,她才麻利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伸手抚平衣袍上的褶皱,眼睛扫过宋南风。
见他脸上虽平静无波,那双眸中却隐现一丝快意。
这厮!果真不能轻信他的皮囊,若是真信了他那温柔谦逊的外表,只会被他吃的渣都不剩。
她狠狠瞪了宋南风一眼,才站到他身侧,去瞧上座的皇帝陛下。
只见赵庭祯穿着暗兰二色金织锦袍,其上绣着龙纹,腰间系宝蓝龙凤纹皮带。
有双灼人心神的桃花目,打眼一瞧只觉风流。偏他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迫人气势,叫人不敢与他久视。
这与水玲珑心中设想的皇帝完全不同,原该是蓄着短须,眼若虎目才是,那明轩里头唐玄宗的扮相,就是此番模样。
“昭南将军这一路倒是辛苦了。” 赵庭祯也正细细打量水玲珑,见她生的颇为灵秀飒爽,与传闻中凶残弑杀的土匪相去甚远。
水家曾与皇家赵氏还颇有番渊源,只是他父皇登基后,极少提及旧事,且那时他并不如何受父皇重视。
后只因父皇临终时那句意味不明的托付,他登位后才派遣人在暗地里,细细查访过当年的事情。
原是这水玲珑的外祖,出生江东师家,据闻是家学渊源,能追溯到汉家天下的望族。
因后代人丁凋敝,自前朝便举家搬迁出世隐居。后天下大乱,这位才学谋略不凡的师先生,才带着一干家将出山,在乱世一众豪杰中选中了他的父皇。
悉心辅佐近九年,却在父皇雄踞一方,已然将泰半江山握在手中时,这师先生又带着仅剩的若干家将,自请归隐,此中缘由却已不为人知。
其后便改姓水,盘踞在云雾山建起偃月帮,以庇护周遭饱受战乱的百姓。
水玲珑瞥见皇帝正看着她,她眉目间尤带两分不羁,却规规矩矩地答话,“陛下言重了,当不得辛苦二字。”
“朕听闻昭南地界的百姓只知有偃月帮,而不知有朝廷,可有这回事?”
赵庭祯缓缓翻看着手中的奏本,前一刻还和和气气的脸上,笑意淡去,那柔情婉转的眉眼分明还是原先模样,却又无端透出两分冷冽。
殿内的气氛倏忽间冷了下来,侍奉在皇帝身后的崔内侍,由不得一阵心惊。
这话听在耳中可真要命,多听两回,只怕非得折寿不成。举朝上下但凡沾上皇权二字,少说不得脱层皮,再往严重点说那就抄家灭族的祸事!
水玲珑听在耳中,只觉荒唐,却知此事马虎不得,必得好生应付才行。不然恐留下祸患,若是碰上个心眼小的,只怕记在心上指不定什么时候,拿出来秋后算账。
她随即摆着一副无辜的模样,拱手一揖眸中晶亮,尤显得坦荡:“陛下,这是何人到您面前胡说?”
“什么只知偃月帮不知朝廷,昭南的百姓不知有多敬重陛下,当真是无稽之谈!”
“偃月帮上下皆为陛下的臣民,自然是以陛下马首是瞻。”
说罢觑着皇帝的神色,眼见他脸色缓缓舒展开来,心下也不由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