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妈说你有喜欢的女孩了,什么时候带来给爷爷看看?”走出墓地要上车时,陈松原突然停住问陈松林。
陈松林吓一跳,不知他指的女孩是谁,张鹤宁还是常萱?
妈妈把自己的事都跟他说了?
他眼睛躲闪,没有回应。
“你们不都要订婚了吗,怎么没有带回来?”
原来他指的是张鹤宁。
“她……她忙。好了爷爷不说这个了,先回家,早饭还没吃我饿了。走走走。”陈松林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推爷爷上车。
爷爷的家在镇北的山脚下,一栋小三层的别墅。
他喜欢竹,前后院种满了紫竹,站一楼往外看,宛若置身一片竹海。
吃过早饭,趁爷爷跟妈妈进屋休息,陈松林按捺不住自己,无视逐渐爬高的烈日,骑上久违的自行车,去了一趟镇子的东边。
常萱的家就在那一片。
他一连问了十几个人,终于问到了认识她的人。
那是个拎着小包准备出门打麻将的老阿姨,她一听是常萱的同学,满脸叹气:“你们很久没联系了吧?”
“是啊,一年前突然联系不上了,她在家吗?”
“你跟我来吧,她家就在我家后面。”
常萱家跟爷爷家差不多,也在山脚下,也是栋独门独院的小别墅,推门进去,满园自家种的各种蔬菜,跟爷爷家相比,这里多了一份田园的悠然之气。
“阿姨你好,我叫陈松林,是常萱的高中同学,我们很久没联系了,请问她在家吗?”
年近五十,身材发福的宋清脸色不太好,铁青铁青的,头发也白了不少,但她看着比较恬淡,简单问了陈松林几个问题,就把常萱的情况告诉了他。
说是一年前常萱出了一次车祸,成了昏迷的植物人,一直在镇一院躺着。
来时陈松林已有所准备,听后还是不愿相信。
车祸、植物人,这不是他爸爸当年的遭遇吗,怎么这么巧也落到常萱身上了?!
……
时近中午的黄枫镇,像被烘箱拷过一般,建筑、人、车、植物,全都冒着热气,软蔫蔫的。
陈松林跟着常萱的妈妈宋清宋阿姨,来到熟悉的镇医院后门。
那条街相比17年前,沿路的街道店铺全都翻新了一遍。
镇医院如今也不叫镇医院,变成了镇一院,有个新建的“二院”在镇上的另一边。
陈松林平时很少回镇里,在他的印象中,长大后他几乎再没来过一院这边,这次可以说是他时隔17年后重新在现实里来到这。
他很意外,美姐家的礼品店还在。
不仅在,还扩张了,吞并了原先她家隔壁的另一家礼品店。
而更意外的是,那围着围裙在店里亲自修剪花枝的正是美姐本人。
店铺大一倍,近百个平方,装修一新,像刚建的,礼品、鲜花、水果陈列得像艺术品,分门别类,高低错落,整整齐齐,赏心悦目。
而她本人经过岁月的沉淀,如今三十出头的她,上了淡妆,明显更有女人味了。
“需要点什么,随便看看。”美姐朝陈松林说。
陈松林一时间有些记忆上的错乱,慢了一拍才问:“有小野菊吗?”
“不好意思我们店里没有,只有这种大的,要么?”
陈松林摇摇头,指向旁边雪白的满天星:“那它吧,给我包上一束。”
“需要搭点什么吗,你是送长辈还是送朋友?”
“要不加点勿忘我吧,谢谢。”陈松林扫码付完钱,离开时下意识的说了句,“谢谢美姐。”
美姐愣了一下,她压根不认识陈松林,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里有个“美”字?
镇一院外墙粉饰一新,主建筑几乎没变。
进入后院,MVR里熟悉的小银杏变成了大银杏,原来的大松树成了苍天大松。
角落的那片小野菊没了,种上了一排白玉兰,大夏天的它们开花秀色可餐,但在陈松林眼里,远没有小野菊亲切。
进楼,楼内跟外墙一样,同样装饰一新,陈松林刚想回头问几楼,走在后面的宋清指着前面的电梯说:“走电梯吧,三楼。”
听到三楼,陈松林的心一紧,心说不会这么巧,也是311吧?
坐电梯来到三楼,宋清右拐,自然地推开311病房的房门,跟在一侧的陈松林整个顿住,时光重影。
他仿佛看见的不是装修明净的病房,而是他儿时记忆里那间相对素静的病房,里面一共有两张病床,靠门的床上躺着插着氧气管昏迷不醒的爸爸,靠窗的床上坐着李奶奶,李奶奶见有人推门进来,下意识的侧头看向他,夕阳逆光,她的脸庞浮肿而低落,熟悉而温暖。
实际上,如今靠窗位置崭新的病床上坐着的,是另一个病弱体虚的老奶奶,安静的插着输氧管的常萱,则躺在靠门的病床上,那曾是他爸爸陈松明的位置。
缓过神,确定躺那的是常萱,陈松林好似听到砰的一声,他整个心都碎了。
脚软,人也险些站不住,怔怔的往后退了两步。
红颜薄命,命如朝花,最美的年纪,怎么就躺这了呢?!
“针针你看,谁来看你了,你同学来看你了,还带来了你喜欢的满天星,多有心啊。”宋清走到常萱身旁,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巴掌小脸。
可是闭目静思的常萱却没有任何回应。
“进来啊,让你看笑话了,一年了,她一直这样。”宋清回身说。
陈松林仍不愿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总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他想快点苏醒,但无论怎么努力,他始终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