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融清醒过来时,毫恬因为没了旱魃神丹而冻得瑟瑟发抖,苍白的唇没有一丝血色,紧紧依偎在一旁,像是睡着了。黑色的睫毛上沾了一些冰霜,许是睡得并不安稳,因为眼睛一直微微颤动,带着睫毛上的冰霜微微抖落。隐约间听得一声:“柏舟……”
夜融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了毫恬身上,如今自己体内的神丹已经炼化得差不多了,上古之神的神丹十分珍贵,旱魃既已得了仙衣,为何又将神丹给了毫恬?看来她是猜到夜融一定会出现了。
“白粥?”夜融将毫恬轻轻抱起,她冻红的鼻尖上的黑痣倒显得没那么清晰了,“我这就带你回去,带你喝白粥。”像是抱着珍宝,一个转身,冰天雪地里,再没了两人的身影。
北极冰窟,夜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怀里仍在熟睡的毫恬,不忍叫醒。
梦中,有个紫衣少年手握毛笔,写下了两个字“泮生”。毫恬觉得此人很是熟悉,那股淡淡的墨香,那秀丽的字迹,和轻唤“泮生”的嗓音,她忍不住靠近,却每靠近一步,就远离一步,直到只剩一片迷雾,迷雾中天雷乍起,毫恬想要去抵挡雷击,却发现雷击透她的身体,没有一丝疼痛。
“泮生……泮生……柏舟于水,泮生之佩。”
毫恬猛地惊醒,看到夜融,想起梦中最后一句:“泮生之佩……”不觉间竟念了出来。
“泮生之佩?我倒是有一支笔,唤作泮生,但近来却找不到了。”夜融见毫恬醒了,查看了一下她的内息,已恢复如初,松了口气,“我带你回家。”
毫恬仿佛看到梦中人对她说“回家”,曾经有个人也这样对她说过,那人是谁?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拿着一支笔,写了两个字‘泮生’,是……你吗?”毫恬忍不住问了出来,她觉得夜融很像那个人,但好像还少了些什么。
“许是我刚刚神识入你体内,你读取了些我的记忆。你先歇会,我带你回家。你昏迷时,总念叨着白粥,回去了,一定带你喝个够。”夜融抱起毫恬,眨眼间便回到了符禺山。
毫恬看着仍在昏睡中玉染,看着夜融,示意让他帮帮玉染。白泽见帝君安然归来,十分欣喜,不顾毫恬惊讶的目光:“帝君,您终于回来了。白泽真的很担心您,护法中,旱魃来过,她留下了这个瓶子,便走了。”
毫恬接过瓶子:“这是旱魃的留声瓶,以前她游历山川时,总会带留声瓶给我听外面的声音,然后给我讲那些有趣的见闻。”毫恬取下木塞,打开瓶子,旱魃的声音传出。
“毫恬,对不起,我这一生,数百万年,孤苦寂寥。我以为,我会这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走到双腿再也走不动,走到山川移位,走到无穷无尽的孤独中,带着自己那颗永不跳动的心,度过这没有尽头的被惩罚的一生。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我的眼中,花草有了颜色,虫鱼有了声音,我的五感与天地相同,而这些都是他教会我的。永生,不灭,于我没了意义,我只想和他一起相伴到老,入轮回,再不为神为仙。
对不起,骗了你,我的神丹或许能帮你找回失去的记忆,紫微帝君,谢谢你,帮我照顾好她。”
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还有些什么没说,毫恬倒了倒瓶子:“什么记忆,什么帝君,旱魃,你说完呀。”
毫恬突然想起什么,指着白泽说:“你刚刚喊他帝君,他就是紫微帝君?是很厉害的人吗?还有,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夜融吩咐白泽下山去准备些东西,施法让玉染苏醒过来,对毫恬轻声说道:“我是天界掌管星宿的紫微帝君,那日隐瞒身份,是不知你来历,所以……”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已把你当作我的朋友了,不论你什么身份,这不重要。”毫恬抱起苏醒的玉染,“我们下山去吃些东西吧,我是真的饿了。”
之前她的身体虽也会有饱腹和饥饿感,但现在这感觉非常强烈,像是被放大了很多倍似的,估计是仙衣的保护没了,自己的感觉变得更加灵敏了,毫恬没有多想,拉着夜融便下山去,“我可记得你说过,要带我去吃饭的。顺便去找旱魃问问,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得找她问问。”
“适才她送来留声瓶,应该是不会再见你了,下山吃些东西可以,不过得等白泽回来。”夜融看着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毫恬,“你这一身,可不适合出去见人。”
毫恬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幸好有夜融的外衫遮蔽,否则实在是要羞得钻个地洞。
夜融为毫恬整理头发,重新戴好笔簪:“为什么要把仙衣给旱魃?”
“旱魃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我呢?”夜融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也很重要,你救了我。”毫恬手指卷着头发,想把事情看得简单些,却发现这些日子,身边的人事物越来越复杂,她自己都有点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