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了画室,锁门。
脚立马踩上松软无比的新地毯。
这时她才发现,整个一楼除了卫生间、画室,真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铺满了地毯。
郗雾:“……”
她大概能猜到那混蛋的用意了。
“光着脚容易着凉,着凉了容易感冒,我不想因为和你做.爱而感染上风寒。”她沉着嗓音模仿着司洛林的口气,自言自语道。
“就你身子骨金贵呗?”郗雾懒洋洋的环着胳膊,慢悠悠的往二楼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吐槽。
“咕噜噜”
她的肚子饿起来。
彼时,她刚换好了一件衣服。
米白色的长袖针织连衣裙。
贴身,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她的身材本就极好,高中的时候就有模特公司的经纪人挖过她去当model,但她一心奔着做画家,就直接婉拒了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经纪人走的时候脸很黑。
后来她拿着作业找司洛林恶补口语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
谁知司洛林冷笑了一下,语气相当欠揍地说:“你真的是挺委婉的。”
她不就和那经纪人说——“不用了,我正在纠结该参加意大利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复试还是巴黎美术学院的,不太有心思考虑其他事情”吗?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
郗雾又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短夹克外套穿上,同时打了个寒颤。
她终于意识到天气已经变凉,不是可以任她穿着清凉的夏天了。
说实话,虽然司洛林这人比较混蛋,但富二代就是富二代,一点不懂小气为何物,就冲这满衣柜的名牌衣服也值得郗雾给他点一个赞。
再加上全是她喜欢的风格,郗雾决定让他成为心里面渣男界的翘楚。
头仰着,望着这空荡别墅的巨大吊灯。
心脏还是觉得有些空虚。
饿死了。
但她没钱了。
也不想去厨房,她这辈子都不会进厨房的。
所以她就是活该。
而且司洛林这个混蛋非常贴心,贴心到这整栋别墅里完全没有空出一间房来装修成厨房。
大有垄断了她财路的同时,还垄断了她“食路”的趋势。
这高明的手段真是无处不在彰显资本家斤斤计较的恶臭嘴脸。
不过她确实没地方去了,只能暂时靠司洛林这个掮客给她提供食宿,在攒够足以谋生的钱之前,她不得不向这冷漠无情的现实低下并不高贵的下巴。
真是笑死人了,住着洛朗豪华地段别墅区的没名气画家,却和住在地下室的落魄画家没有本质区别?
“叮咚——”
门铃声。
谁啊?
赤脚,踩在松软的地毯上。
她还是该夸夸司洛林的,他的眼光是真的好,这地毯踩着真是舒服。
就是流脓的脚后跟还有些疼。
真是……又忘了处理伤口。
算了,想起来再说吧,现在有点懒,让它疼着好了。
懒鬼郗雾如是盘算。
然后在拉开门前把这事又忘得一干二净。
拉开门。
“你好,外卖。”
她整个人瞬间放晴,接过,道一声“谢”,然后关门。
她看了眼外卖单,“啧”一声,写的是她名字。
司洛林还是挺有人道主义精神的。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立马想通了。
“你这样的身材刚刚好,饿得太瘦了,抱着不舒服,我不想对着一具干瘪的尸体说情话。”她又模仿着司洛林的二世祖口吻自言自语道。
她好像每次都得为司洛林对她做的某些事情找一个原因。
这样才能在这场渣男渣女的游戏里保持清醒的自我,而不被司洛林的温柔攻势迷得五迷三道、找不着天南西北。
哦不,司混蛋可不温柔,他的贵公子皮囊只用在和商界那些批皮老狐狸的斡旋中。
对她可就直白多了,和她对着干的时候非常的直截了当不客气。
多么的游刃有余?又多么的切换自如?
呵,区区四年而已,足以让他学会背叛信仰与道德底线,成为一个满腹阴谋算计的凉薄商客。
果然,有钱的男人很是闲不住。
她深深认可了白居易先生当时当刻的义愤填膺。
打开一看,是健康又绿色的减脂餐。
郗雾当场就去世。
白色塑料盖被她扔在一边,两手撑着餐桌,眼神从精神奕奕瞬间转为生无可恋。
行,司洛林的报复来了。
她天生就跟这些绿色又健康的东西犯冲。
司洛林是知道的,以前他就知道。
所以还能这么干,原因应该很简单,为了给她好看!
看呐,他的报复心也是与日俱增的。
所以她更不需要和他客气,赚够了钱,偶尔解决一下性生活,各取所需。
至于剩下的那些客套活,谁爱演谁演,她才懒得抱司老板这条大腿。
道德感这种东西,是约束好人的,而她的道德感,在四年前就被人踩碎了。
那个人用平淡而漫不经心的现实告诉她,正义这种东西,她是不配拥有的。
她握着一次性筷子在食盒里挑来挑去,最后捡着几块熏肉吃了,少得可怜。
又吃了几口紫米粗食,堪堪吃了个半饱,然后一股脑儿的把剩菜剩饭倒垃圾桶里了。
习惯性拍了拍肚子,然后窝进沙发里,也不管它其实一点都不觉得饱。
中央空调“呜呜”的声音。
她记得九个月前拖着行李箱刚搬来这里,这别墅中央空调的声音稍微有些吵,她在画室里的唯一一点点思路全部被打断,于是那天不知怎么,胸口一团闷气突然就爆炸了,她直接踹了画室的门。
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刚好又看见司洛林在客厅和谁打电话。
不知是谁,但是他似乎挺开心的,虽然笑的并不明显,只浅浅看了她一眼,就平淡的移开了目光,继续通话。
然后就让她胸口的火气越烧越旺,最后拿起餐桌上那个昂贵的花瓶,直接就那么摔在地上,乒里乓啷的,碎瓷片溅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让司洛林都愣住了,他猛得回头看着她,瞳孔肉眼可见的缩了缩,眼里有呆滞一瞬,他唇齿开合几下,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雾……九?”
但回应他的是又一个花瓶的碎尸声。
还有她猝不及防的眼泪。
而电话那头的声音,仍旧清晰可闻。
他整个人愣了愣,喉结上下轻轻滑动,随后拿着手机的手指抖了抖,大拇指不顾电话那头的声音,按了红色的挂断键。
她仍旧处于自己无法控制的狂躁状态。
而她还没完。
她毫不犹豫光着脚,直接就踩了上去,脚底的薄皮肤被刺出血来,但她好像没有知觉似的,顺手就去拿身边任意一件可以继续砸烂的东西。
好像只有破坏欲能平息她心底的那团燥气,可是不知道怎么了,结果刚好相反,她的暴躁因子不仅没被平息,反而狂欢得更厉害了……
第二个花瓶,被她举过头顶,再次“砰”一声,狠狠地砸在地上。
这次的碎瓷片溅得更狠,刮擦过她裸露的小腿,留下一道疤。
很痛,可是脑袋更痛,而萦绕身体的战栗激起一层又一层的难受。
她看着当时冲过来搂住她的司洛林,把她抱起来,放坐到桌上,整个人脸色惨白。
她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眼角的泪水像收不住似的哗哗哗留下来,眼睛恶狠狠而倔强地盯着他,嘴里发出的几个汉字非常的冷:“空调太吵了!空调太吵了!它们打断了我的思路!打断了我的思路!”
眼泪顺着嘴角,随着她吐字的次序被她咬到舌尖,咸的,很苦。
她那刻希望司洛林能骂她,骂她不识好歹、骂她作天作地、骂她没心没肺……
骂什么都行,骂最痛最狠最能让她心痛的话,这样才可以把她头痛欲裂的注意力转移出去……
她那刻自暴自弃到了极点,只记得头好痛啊,整个人都有点呼吸不上来,胸闷,像是要溺毙在夜晚的海水里……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极力稳住自己发抖的手腕,然后抱着她,让她的侧脸靠在自己的肩上,给她顺着背,嘴里用最温和的语气,在她耳边轻轻的呢喃:“我在,雾九,我在……”
然后那团郁气又莫名其妙被他顺平。
他好像就是有那样的能力与气场,站在那里,就能轻松压住所有的暴躁因子。
最后不知道怎么睡着,第二天醒来时,身边空空荡荡没有人,整个屋子都空空荡荡,甚至没有她昨晚作摔碎的那些碎瓷片。
一点痕迹都没有,唯独她脚上那一层层包裹整齐的纱布提醒着她——他昨晚是在的,昨晚的一切都是切实发生过的。
但是有没有留夜,又好像是不确定的。
只是手腕上多了一串黑檀木的佛珠串,原本是戴在司洛林手上的,从昨晚开始,物归原主了。
她盯着手腕上那串佛珠,愣愣的。
可是那次之后,他好像也很少来这里了。
她知道她作过头了,可她懒得低头和道歉,只是司洛林把卖画钱给她发来时,那笔四十万的转账她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