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寺庙独有的檀香悠悠飘入鼻息,沈辞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下一瞬熟悉的说教言语传入耳中,她垂落的眼眸中极快闪过一丝戾气。
“女施主,又见面了,近来可好?”
沈辞转身朝来人浅浅施了一礼,极具魅惑的容颜倏尔绽放出一抹笑,眼眸半眯,面上神情颇有几分冰冷虚假,唇瓣吐露的言语中藏着些微冷意。
“尚可,多谢小师傅关心。”
“女施主,回头是岸。”
一身黄色僧袍面容悲悯的小和尚看了眼沈辞所站立的位置,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小姑娘手上正攥着一朵刚刚摘下的优昙花,一滴清澈露珠自娇嫩花瓣上划落,她指尖一颗殷红血珠倏尔冒出。
沈辞面不改色丢掉右手两指间轻轻捏着的一根细刺,手指摩挲着指腹处的细微伤口,一丝刺痛顺着经脉延伸至心口,十指连心,确实如此。
小姑娘抬眸似笑非笑看向一脸忧色的小和尚,轻巧眨眼,神色辜,眸光却显得十足深沉幽邃,一声嗤笑,幽幽道:
“呵!岸,小师傅莫不是觉着我行的是一条幽仄奇险的刀锋厄途不成,回头,我不需要,你,也阻不了我。”
沈辞眼瞳半眯,她细细打量着面前长相隽秀清逸的小和尚,再次感叹,眼前这位佛子许是生了性别,“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真真人间绝色,偏生一双含情眼瞳干净纯澈,恍若琉璃,也就是断绝七情的佛门才能教养出这如同水晶一般剔透的人儿。
佛子这副皮囊再加上悲悯仁慈的心性,极称她的心意,她最是喜欢美人,尤其是如佛子这般不谙世事,妄图将她从歧路上拽回来的天真之辈。
沈辞浅浅垂眸,唇畔弧度微扬,倾泄出几分意味不明,同时内心恶意悄然滋长。
她啊,最是喜欢将一张干净纯白的纸泼墨染脏,那样很有趣不是吗。
看着纯善之人堕入黑暗,信奉神灵之人信仰崩塌,这个世间黑白合流,污浊遍布,是非颠倒,善恶难明,本该如此,向来如此。
十几年摸爬滚打,夹缝求生,沈辞唯一学会的便是摒弃良善,将原本的自己从里到外打碎重融,铸成一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护身软甲。
她人生唯一的准则,便是极尽手段地活下去,与其寄希望于虚缥缈的漫天神佛,她从来只信她自己。
“女施主,你执念太深,才会堪不破,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小僧言尽于此,女施主……你好自为之。”
小和尚一声轻叹,顶着沈辞隐隐藏着炙热亮光的视线,他神色不变,转身欲离去,却被身后的小姑娘唤住。
“空明小师傅,你没有经历过,不会懂得我所承受的痛苦,你以为仅凭你口中的寥寥数语就能使我放下心结,回归正途?殊不知,恶果早已种下,总是要有人来偿还的。”
“不然……多不公平啊。”
沈辞将掌心攥着的优昙花随意一丢,完好的月白花朵轻轻落在一从碧叶间,她未再看空明小和尚的背影,只是盯着寺院中的花草有些出神。
空明与她身擦肩的一瞬,小姑娘的眼瞳倏尔变得幽缈,她的声音轻缓而低沉,最后几个字音几乎揉碎在唇齿间,若非空明留心分辨,他许是都法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