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面上笑容愈发加深，她一双漂亮的茶色眼瞳清晰倒映出小和尚淡漠澜的昳丽面容，问道：
“小师傅何名？”
小和尚顿了顿，答道：“空明。”
“小师傅长的好看，心地也这般纯善，可惜，就是眼神不太好使，你家师傅没有告诉过你，出门在外，旁的闲事不要多管吗？以免祸及己身。”
空明小和尚面露不解，他寻着沈辞的视线，看见了一脸高深的住持，他冲他缓缓摇头。
空明这才察觉到茶摊的怪异之处，先是老妪口中的家乡洪灾，既死伤众多，地方不可能隐瞒不报。
新帝即位后，励精图治，律法严明，巡按行使督察职责，监督地方官员，贪污受贿，失职不报等，皆是足以牵连九族的重罪，他们没那个胆量敢行欺上瞒下之事。
再者，若真如老妪所言，她一路逃难至此，已是精疲力竭，为何在茶摊处遇着众人，偏挑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行乞，分明衣着气度比小姑娘光鲜亮丽的有许多，老妪前后言行不一，属实可疑。
最后，空明不着痕迹望一眼在一旁忙活的面容老实憨厚的茶摊主夫妇俩，眸光暗沉。
这时，沈辞从衣襟处拿出一个浅紫色绣合欢花的香囊，她将系绳绕在指尖，一圈一圈打着晃儿，浅白流苏在众人的视线中只余下细微的残影。
空明鼻尖忽地嗅到一缕极淡的香气，正是从小姑娘手中的香囊里散发出来的，他隐隐泛着紫色的黑眸中顷刻间闪掠过一丝暗光，同时心下愈发冷凝，仿佛冻结了一层寒霜。
“金蝶蛊，迷踪引。”
空明缓缓吐出几字，言语间似有几分颤栗，后闭紧唇瓣，不再出声，小和尚平和的目光头一次显出十分的冷厉，望向老妪的眼神亦不再友善。
空明大步流星走到沈辞所在木桌旁，他端起小姑娘面前饮尽的茶碗细细查看，为防判他还特地检验了其他茶客的茶水。
小和尚越看眼神越发幽沉，似风雨欲来。
江湖上一贯使用的迷药，现在正被小姑娘攥在手中把玩，而她饮过的茶水中也被下了此等阴险的迷药，旁桌之人却是可正常饮用的茶水。
事实摆在他的眼前，容不得恶徒狡辩。
起先他只以为老妪是小贼，迫于生计，不得不使计窃人银钱，虽不道义，却也情有可原，谁曾想，被小姑娘这么一搅和，竟牵连出背后如此之多的阴谋毒计，仿佛有一张编织的密网将他们意笼罩其中。
迷踪引，盗贼刺客人牙子等诸多恶徒的惯用伎俩，一旦中招，等待受害者的便是间地狱。
其心歹毒，令人发指。
“看来空明小师傅对于江湖上某些阴损手段也并非全然是一所知的吗？”
空明没有心思理会沈辞的调笑，看她饮下迷踪引后依旧淡然自若的神情，他就知道小姑娘并非普通人。
且若非沈辞有意引得他撞破此事，往后恐还会有更多辜之人受此侵害，于情于理，他当替众人向小姑娘道一声谢。
“女施主仁善，请受小僧一拜。”
沈辞瞧着空明小和尚向她弯腰施了一个周全的礼数，她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什么了，但她何必费劲解释。
做了这么些年黑夜里见不得光的刺客，“仁善”这词，沈辞怎么也料想不到有一天还能以这样可笑的方式出现在她身上，当真是世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