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晚悠悠转醒时,耳边忽然闯入一句亲昵热切的呼唤,她茫然眨着眼睛,怔愣看向眼前娇艳俏丽的幼妹。
“长姐,你醒了。”
沈辞颊边带笑,双眸如同浸了一汪春水,她看着你时,仿佛能感到一种被温暖水流缓缓包裹的绵密柔软,不自觉深陷其中。
她这幼妹,模样当真出挑。
想到一年后小姑娘及笄,就得遵循幼时所定下的婚约嫁给翊王,她心中忽地生出一股郁气。
沈余晚不着痕迹移开眼,缓慢从床榻间坐起身,环顾一圈门窗紧闭的厢房,转头询问沈辞道:
“三妹妹,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自己先前应当是在寺院大殿中陪同母亲一道儿虔诚叩拜菩萨,怎会在后院厢房中醒来?”
沈余晚看着沈辞,眸光打量,似乎想从小姑娘纯良辜的面上看出点什么。
沈辞微微一笑,眼珠滴溜溜转动着,眸中忽而浮现出诡异的亮光。
她悄声息坐到床边,双眼盯着面前的长姐,唇瓣一张一翕,声音好似从沈余晚的脑海中响起,发出微微的震动。
小姑娘的言语似一根细密的弦丝,一圈圈缠紧她的思绪,清明不复,沈余晚的双眸慢慢失去神采,空洞光,如同一具被人操纵的傀儡。
“长姐,你记了。”
沈辞缓缓掀动眼眸,长睫轻颤,屋外光亮透过雕花窗棱浅浅落在地面、屋内桌椅摆件、以及轻纱床帷间,将整间屋子割裂成光与影交织的数小块,半是明媚半是昏沉。
小姑娘逆光而坐,她瞳孔中显出一种诡秘幽深的色泽,似一个黑色旋涡,内里透出极为鬼魅恐怖的气息。
她缓缓开口,言语间带了一丝蛊惑。
“你未曾出过寺院厢房,今日,长姐身体忽感不适,便向住持告了假,回房休息一日,故而辰时到现在,巳时中,整整三个时辰。”
“长姐,你,一,直,都,在,厢,房,内,未,曾,出,过,门。”
沈辞一字一顿补充完之后的话,眸中掠过一丝猩红的光,话音刚落,言灵惑心,就已颇见成效。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尽管沈余晚现在一副呆滞木然的模样,但仍旧别有一番韵致,她行动僵滞的躺下,身上拉盖一层薄衾,将双手规矩放在胸前,然后安静阖上眼眸。
朦胧光影洒在她面上,冰肌玉骨,衫体红绡盈,美人自成一幅画卷。
不过,沈辞此时显然没有多余的闲心欣赏美人的风采。
小姑娘垂下眼眸,唇边弧度不知何时已然消减。她用手指按压着天灵穴,指尖用力,显出一点微白,试图缓解脑袋愈来愈深的刺痛,却是徒劳。
同时,内心暴虐气息疯狂窜动,已经在失控边缘。
脑袋里嗡嗡作响,数鬼魅窃窃私语、哀泣、嘶吼等声音交杂在一起,如同数以万计根细针一瞬刺入识海。
真是法用言语表述的痛啊!
言灵反噬,沈辞脑中愈是剧痛,她面上的笑容便愈是灿烂,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眼神中隐隐透着疯魔。
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个疯子。
她疯症一犯,便会本能的找点东西来发泄,以往这个时候,她应当是沐浴在血红霏雾中,张开双臂,阖眸享受的。
可惜,现下被小和尚一顿搅和,落了空。
倏然,沈辞将目光转向床上躺着的沈余晚身上,她似乎已经迅速入睡,胸口轻轻起伏着,神态平静安和。
小姑娘眸光一下变得幽沉晦暗,她望着沈余晚放置在藏青薄被上的纤纤玉手,恍惚间,她似乎透过重重阻隔,清晰望见长姐胸口里那颗怦怦跳动的血肉之心。
鲜红血液在心脏处淌流,经脉分明,它的形状好似一个硕大的椰瓢,充满极致的血腥美感。
真想,将它挖出来,然后握在掌心,一点点捏碎!
沈辞虽是阴媒之身,但她体内并灵根,法吸纳灵气,化为己用,因此本质上她也只是一个凡人,最多算比较凶残的凡人。
她所能利用的也就只有鬼气,以血肉召魍魉鬼神,结契,使其以供驱策。自然,能做到何种程度,全凭小姑娘自身,论是心智能力,还是身体所能承受的反噬极限,说到底,她能倚仗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