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被百姓圈养的鸡鸭牛羊等牲畜吗?
它们被人好吃好喝得养着,不过是便于日后宰杀,获取更多的银钱。
小沈辞之于老道士也是如此。
你说,屠夫会对家畜生出怜悯之心吗?
呵!别妄想了。
小姑娘的琵琶骨被情穿刺,老道士将她吊在暗天日的密牢里,成日放她的血。
可笑的是,她差一点就要相信他了。
小姑娘似乎知道了,她这阴时生女的特殊命格,同先前在沈府时的嫡女身份一样,只会给她带来穷尽的厄运。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终日与阴暗处的蛇虫鼠蚁为伴,久到她早已习惯。
只有每次老道士进出密牢时,外边渗进来的一点微弱亮光,刺痛双眼,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不是一具尚有呼吸的尸体。
最后,她终于死了,尸体被丢到一处临时挖好的、隐蔽的土坑当中,粗浅地埋了一下。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暴雨倾盆,河中浪涛汹涌,似一条巨大发怒的龙,河边草木折断,家家户户的百姓皆是闭门不出。
暴雨将土地庄稼都淹了,今年原先定好的收成计划一夕落了空,贫农百姓可谓损失惨重。
滂沱大雨中,满身湿泥的小身影从土坑中艰难爬了出来,雨水和着血污泥渍不断从她身上淌下,在她脚下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坑,映着她模糊的身影。
小姑娘没死,她一只手和一条腿以一种怪异扭曲的方式垂着,知觉。
她迈开腿,一直走一直走,最后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一处荒废的木屋,门前青石板处长满了杂草。
小沈辞倒了下去,暴雨情抽打在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她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洗干净,只剩下破烂衣物勉强蔽体,露出底下肿胀惨白的皮肤,数道细小伤口密密麻麻覆盖在这具尚且年幼的身躯上。
只肖一眼,便足以叫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小沈辞的眼里没有光,她的灵魂早就腐烂在阴暗潮湿的密牢里,被数毒虫蛇蚁啃食殆尽。
她想死了,她已经厌倦了这个人世。
小姑娘怎么也想不通,前生,自己该是怎样的罪大恶极,才能叫今生未及幼学的她遭受如此之多的黑暗与不公。
她被所有人放弃,被践踏,被遗忘,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是一场极其漫长的酷刑,她累了,她想解脱了。
小姑娘倒在青石阶前,暴雨依旧未有停歇的迹象,她看着灰白的苍穹,缓缓闭上眼。
忽然,落在她面上的冰冷雨水停了,杂乱的雨点声依旧在耳中响起,它狠狠砸在屋瓦、青石、草木间,沉闷而厚重,却唯独避开了她。
她艰难睁眼,只瞧见了一柄素白的纸伞,伞尖往下淌着雨,稳稳撑在她头顶。
一双未曾沾染雨水泥渍的长靴,停在蜷缩成一团,瘦猴似的小姑娘身前。
那么多冷雨湿泥草木的气息中,她独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清香,将坠入虚黑暗的小姑娘一瞬拉回人间。
许是那时起,她就对这清香及素伞的主人有了深刻的执念,哪怕后来她忘了,但身体的本能却在不断驱使着她去追寻,去记忆。
沈辞为何独爱莲,她的衣裳,随身物件,甚至是杀人兵刃上,皆有着莲花的痕迹。
大概是她同沈峥一样,魂魄骨血皆在渴求着什么。从本质上来说,她也是个疯子,是从痛苦中挣脱出来,扭曲本心,魂魄被一片片打碎重融的疯子,而疯子的执着往往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得得到,哪怕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