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列克斯的尸体坠落,死前仍笑中带泪,看着褚衡的方向。
飞蛾扑火,神魂俱灭。
楼上的枪声结束,高塔重回一片死寂。
褚衡俯下身,从艾列克斯身上摸回了他曾没收的打火机,站在客厅中心,甩亮。
动荡的火光在褚衡的眼前,与褚衡的长睫不过一毫之隔。
他看向周围,这里在明天早晨,本该有一场婚礼。
褚衡任由手中的火焰吞没了一切。
他孤身站在火光之中,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
褚衡转过头去。
追下来的仇琛浑身浴血,面目冷酷凶狠,但在看向褚衡的一手鲜红时,瞳孔仍不可抑制地一颤,他的视线落在褚衡脚边的尸体上,很快明了了并非ENIGMA受伤,他再也顾不得其它,拉住向导就开始朝外狂奔,皇储之死,他们之前已经经历过了一回,这次,仇琛是在认清了褚衡的本质之后,依旧选择带他逃离。
数尸体在身后飞逝。
正义变虚妄。
真心变假意。
杀戮贯穿始终。
褚衡在风中轻言:“你就不怕我也杀了你。”
仇琛不惧回复:“我已经在你手上死过千万回了。再多一次,也所谓。”
粉白色花束碎裂、在空中飘逝,红色长毯穷尽,大火吞没的行宫在他们身后倾颓,灰烬纷纷扬扬下落,哨兵带着他的向导,将一切抛诸脑后。
这本该是历年来最盛大的婚礼,如今却成了最疯狂的葬礼。
但是人在乎。
褚衡像是终于畅快了一回,跑着跑着,在仇琛身边开始止不住大笑,他的表情如此生动,就像很久之前和仇琛并肩作战那样,他毫顾忌,自我而鲜亮,是如同深渊一样的灵魂,也是让人法自拔的鸩酒。
褚衡或许忘了一切,却开始在仇琛面前展露最真实的他自己,仇琛联络那些碎片似的记忆线索,缓慢拼凑,终于能够开始直视褚衡,他不在乎国家、不在乎权利、不在乎爱情、不在乎生死、只在乎自己独创的血腥玩乐,独立于世界之外,平等地漠视每一个生命,却会把他们因此生出的情感当做最好玩的玩具与奖品。
正因为他最懂爱,所以才会抢劫又粉碎。
褚衡在风中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仇琛回头,看着褚衡,想要下意识说出回家二字,却又没能说出口,只说:“...你来的地方。”
行宫起火,转移走了大部分军力,仇琛妄图偷一架他们的攻击舰离开,在特殊密码锁定前也不得章法,褚衡站在一旁,还有心情收拾自己的耳坠。
仇琛看过来,褚衡就辜道:“我不着急啊。”
仇琛深吸了一口气,这纨绔谓样至少证明他没认人,想到这里仇琛又想到了褚衡失去的那些记忆,干脆走近几步,仰视着、仔细捧着褚衡的脑袋上看下看,试图从中看出什么关窍来。
仇琛皱眉说:“也没有留疤啊,你...”
褚衡突然一把抓住了仇琛的手,笑得意味深长,仇琛顿住了,他从前只会在情事上看见褚衡这副表情。
但褚衡只是挪开了他的手,说:“这是命门,不要乱碰。”
褚衡的话音刚落,就从背后传来了子弹的呼啸声,他迅速按着仇琛的肩膀压低,金色耳坠晃动。
褚衡转过脸来,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仇琛下意识同从前那样迅速掏出了枪,但褚衡只是伸手拉住了他,朝后跑去。
仇琛回头一看,盛怒的帝国皇帝派出了最精锐的机械军队。
褚衡吹了个口哨,说:“你以后也给我做一支玩玩吧。”
仇琛顿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朝褚衡脸上看去,但他从读懂,那句话里是否有他未曾失忆的证据、抑或关于遥远离别的暗示。
码头越来越近,汪洋一片。
坠入水中的瞬间,褚衡就松开了手,水流湍急,仇琛害怕被卷散,自始至终都去主动尝试抓住褚衡,然而从来都没能抓住。
水把他们带离帝都繁华,距离山林越来越近,直至最后,仇琛伸出手去,褚衡一把抓过,带着哨兵朝岸边游去。
乱石沙砾、深林寂静,只有岸边有一间快要坍塌的林间小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褚衡走着走着,突然听见身后一声被绊倒的踉跄,他回过头去,发现仇琛用力甩着头,试图清醒,但整个人眼见着快要站不住了。
“你怎么了?”
“你的气味...”
仇琛整个人都开始眩晕,今天一整天的剧烈体力消耗之后,那场生生扛过的结合热并没有放过他,而是在长时间、近距离嗅闻到ENIGMA的气味后,以更汹涌嚣张的姿态卷土重来。
褚衡站住了,看着他,脸上是从前截然不同的表情,他说:“虽然对你来说,我是你的向导,但对我来说,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