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飞禽扑棱翅膀的声音，褚衡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只金雕抓着床边幕布，歪着脑袋俯视着自己。
褚衡视线下移，它的主人也和精神体一般趴在床侧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昨日ALPHA哨兵才说过，他临时要出去一趟，嘴里还可惜着不能和褚衡共进三餐了。
褚衡盯着对方，艾列克斯这才开口：“我听说殿下把房间烧了，就急着回来了。”
艾列克斯轻抚着褚衡的头，温柔而轻松，仿佛并未因此感到生气或恼怒。
“我重新调了矩阵，婚礼之前，殿下就在国都随心玩吧，想去哪，我都陪着殿下。”
褚衡盯着对方那双没有半分不虞的黑色眼睛。
能屏蔽了整个国都的矩阵，他果然对褚衡有所保留，那夜看到的机器并不是全部。
褚衡一把拍开了他的手，直把青年的手背甩出一个迅疾肿起的红印，他兀自坐了起来，从床的另一侧下地。
帝国的早餐丰盛，但也不排除是艾列克斯为故意讨褚衡开心所做的安排，褚衡甚至连切面包都不用自己动手，只等着青年做好一切送到嘴边就好，这都是控制欲强盛的表现。
而艾列克斯每回主动拿着餐点递到褚衡嘴边，都会被褚衡直接视，但他还是没有气馁，乐此不疲地为褚衡做着这些聊的琐事。
这日褚衡洗漱完毕，下了旋转楼梯，发现厅里正中摆上了一台旧钢琴，虽说形貌旧式，但还是透露着用材奢侈、珍稀，是带着贵族烙印的东西。
艾列克斯站在钢琴前，笑着对楼梯上的褚衡说。
“这是我父亲的钢琴，”艾列克斯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中轻巧跳跃几次，漏出几个俏皮音符，“殿下，要和我一起试试吗？”
褚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下了楼梯，却走到了艾列克斯身侧，垂眸看着琴键。
艾列克斯摆了两把凳子，他对褚衡一抬手，褚衡看了一眼，好整以暇地坐下。
艾列克斯顺着褚衡，坐在他的右侧。
第一个音符落下起，就是重音。
褚衡的手指迅速翻飞，艾列克斯带笑跟上，眼花缭乱的指法，惊心动魄的节奏，这是一首极度激烈的随心联弹，从一开始警觉的彼此试探，到直面的刀锋交接，争鸣之音中，莫名地带出点缠绵悱恻之意，追逐厮杀，却因为彼此对峙打量，而生出点眷恋不舍，迷雾重重，于刀尖起舞。
周围的佣人都屏息凝神，仰视这一对将来的王与后。
一曲终了。
艾列克斯低笑：“殿下果然很喜欢钢琴。”
褚衡勾起唇角，转过头去看着对方：“是啊，为什么呢？”
褚衡决定出门时，恰逢帝国国庆，到处都一片欢欣鼓舞，不仅是因为帝国作为战争胜利的一方，更因为触手可及的和平，但和平真会那么轻易到来吗？尤其是承袭王位的还是这么一个战争疯子。
褚衡走在卵石铺就的广场大道上，艾列克斯在肩后一步距离，亦步亦趋。
褚衡逛得很心平气和，就像从未会因此触景伤情而难过什么，只是偶尔会在一些摊贩面前停步，观察小玩具，仿佛这才是他最大的兴趣。
走至道路尽头，见证过游行车队的末尾，褚衡看见了路旁有一个人脚边摆了好几箱酒瓶，有一大半空了，而他还孜孜不倦地为每一个愿意的人倒酒。
他们面带虔诚地接受着酒的洗礼。
这是帝国的习俗，过路人都会被从头顶泼一杯葡萄酒，意为洗去过往尘埃，重新开始。
褚衡看着，艾列克斯说：“殿下，你想去试试吗？”
褚衡说：“你们帝国的酒很烈。”
“呵，殿下说笑，您又不会醉。”
褚衡走近时，四周已经没多少人了，他太高，那个人为难了好一会，最后跑到了喷泉池边，站了上去，垫着脚尖，顺着皎洁的月光，一杯浓重的墨紫色从褚衡的头顶浇下，褚衡低垂着眼，睫毛微颤，瓷白的面容被酒液没过，平添几分风情。
艾列克斯直直地盯着褚衡的面容，下意识地动了动喉结，褚衡转过头来，看着ALPHA的样子，径直视，口吻凶狠：“你再当街对我发情，我就阉了你。”
艾列克斯低笑几声，说：“殿下连情不自禁都要怪罪。”
他走到ENIGMA身侧，递出丝巾，低声如同耳语：“那我以后只在塔楼里对您这样。”
褚衡没有接，酒意熏人，是新的开始，或是新的轮回，他的红眸淡而瘆人，凝视着信徒。
“你父亲并不同意。”
艾列克斯不以为意，反倒安慰起来：“殿下别怕，自有办法。”
褚衡歪头看着他：“如果他一直都不同意呢？”
艾列克斯的表情顿了顿，笑，如同骑士像主人宣誓一生的忠诚。
他低声道。
“死人就不会摇头了。”
仇琛的视野里只有黑暗。
结合室里灯光暗沉，军医出门前，将最后一点光亮带走了。
和褚衡做爱时，仇琛的周身总是一片黑暗，他本该习惯于这样，以为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些，却在止境的等待与思念中徒增焦虑与折磨，只能靠军医来给他打营养针维持生命的间隔来推断时间。
哪怕他被绑起来了，一些伤还是可避免，手腕被意识的挣扎磨得血肉模糊，他头痛欲裂，不知道是精神海出了问题，还是在挣扎中因为太疼意识撞了墙，那种痛觉牵连到了胃，他干呕不断，却连呼救都发不出声音。
不得解脱，不得往生。
他的眼睛干涸得发涩，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褚衡。
褚衡。
褚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