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呼唤着向导,空寂的链接中,只有自己孤独的喊叫回响。
他痛得指尖都开始发颤。
精神海已经碎裂万钧,但他不管不顾地想要借此沉溺逃避,会将伤势加重又如何?至少记忆中,褚衡还在他的身侧。
他往下沉去,不管自己的灵魂下地狱还是入刀山火海。
那些战场上的记忆回放,成了仇琛最后一点砒霜上的糖,他小心翼翼地舔舐,却由着快乐滋生出更尖锐的痛苦。
他没保护好。
他没保护好褚衡。
他跪在记忆之中,链条在他胸前闪现、朝外延伸,他愣住一瞬,爬起来,朝着链接带他的方向前行。
这是他不曾触及的边界。
他越走越近,隐约看到了几个光点,能从中窥探到一点影子。
那是谁?
是褚衡……却又不像是褚衡。
这是褚衡留在他脑海中,曾被紧紧束缚住的记忆,如今在崩裂之中震散了来,露出一面,又一面。
仇琛探手,立刻被拽入其中。
褚衡站在仇琛全然陌生的城市之中,于车水马龙边上仰望天际,面容青涩而冷漠。
纯白的链条没入褚衡的身体里,如同一种具象的暗示。
仇琛情不自禁走近几步,发觉这个少年褚衡比自己还要矮,他甚至,可以俯视着对方。
仇琛走到他的身侧,单膝跪下,褚衡转过头来,看着他。
仇琛一愣,这本该是记忆,怎么会……
“你来找我了?”
仇琛心里一紧,明知道是虚幻,还是忍不住追问:“你能听见我?你在哪?褚衡,褚衡!”
褚衡转身,整个场景随着他的离去而灰飞烟灭,仇琛几步追上,记忆如风吹沙一般,消散影了。
另一个光点紧随而上,这个相比起来更加的纷乱而序,却比刚刚那一个远让仇琛熟悉。
这个褚衡有着截然不同的表情,他抱着一只幼小的狞猫大笑嬉戏,对着餐桌上的布丁皱眉,吐舌头。他的表情更加平凡与真实,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恶毒就是恶毒,一眼见底,从不会过多掩饰。
他更像……更像刚入学时,仇琛认识的褚衡。
这个光点再度湮灭,另一个光点又再度升起,褚衡对着一个文官说:“我记得,我想要谁,都可以,不能拒绝。”
越来越惊悚的事实摆在眼前,
所有都是虚假的,所有。
包括他所见证的人生,因此生出的情感,都是。
仇琛转过头去,看见与他并肩作战的ENIGMA走近,他俯视着仇琛,说:“如果我们赢了,又会去哪儿呢?”
“你会来找我的吧。”
“…我会。”
ENIGMA低笑一声。
“为什么呢?”
ENIGMA的手从他指缝间溜走,仇琛论如何也抓不牢,他感到灵魂被破灭的恐惧,就像那晚,褚衡消失在他眼前一样。
“因为……”
仇琛再也法忽视内心的痛苦,大吼着、哭喊着惊醒。
“褚衡!褚衡!”
警铃响起,值守的军医冲进来,摁住了他,大喊:“镇定剂!”
七日后,结合室被打开。
仇琛成为了登记在册、第一个独自扛过结合热的哨兵。
不对。
奉命前来检查的军医看着他的眼神,手抖了抖。
那里暗藏着上的狂风暴雨,血丝遍布,蓝宝石深处燃着余烬,仿佛重返人间的鬼魂。
仇琛的整个精神海碎裂边,倘若伸进手去,摸到的都是层层叠叠的玻璃碎片,崎岖而锋利,基因给予的天生屏障崩坏,也意味着暴涨的攻击力之下,是终生伴随的精神折磨,他能刺伤他人,同时也能把自己伤得体完肤。
接近一周的精神核爆,让他彻底,堕成了黑暗哨兵。
石芷鹤接起那个许久不曾闪动的名字。
“你出来了?正好,仇家需要你去谈谈。”他淡漠地说,“我照顾你的心情,特意没有动他们。”
通讯挂断,OMEGA将脚边奄奄一息的男人重新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他道:“只要你们选择褚衡,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
“你对他来说不过一个替身!你何必……咳!”
OMEGA的手上再覆新血,他说:“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