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潮自从认识老杨就把老杨当做老大哥一样看待,其中主要原因是老杨为人真诚,帮忙时候绝不含糊。但这次烂账张海潮没有求助老杨,一方面是因为烂账太大,用这么大的烂账去考验老杨对自己的真诚他心里实在没底,况且老杨的为人是天生的,如果真扛不住考验也是他们的关系扛不住,而不是老杨本人;另一方面他不想在老杨面前表现得太糗,那样两人之间交往的平等性就会失去,最终只会落一个渐行渐远的结局。
张海潮决定年终奖到手之后也去找那出国的朋友。他准备把年终奖的大部分留给老娘,然后在单位请假,出国做上五年。他相信凭他的管理能力,在东南亚华人企业里做到中层甚至高层应该不是很难,他清楚自己的缺点就是自负自大,他决定出国以后一定低调一点、谦卑一点。
有了这个决定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做很多准备,其中一项就是请老杨吃饭和老杨道别。地点还是老杨选的一家装修精致的川菜馆,全木装修,温馨惬意。应张海潮要求,见面只有两人,便定的四人小包。
老杨和张海潮一见面什么话都没说就先是惊讶,他在和张海潮握手之后拍着张海潮的肩膀让他落座,这才问出一句话:“兄弟,你这身体?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海潮勉强振作精神,上下左右好好打量自己一番,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道:“好好的啊,没有变。哪里不一样?”
“大不一样,差得太远。”老杨按下客气拘谨的张海潮,起身给张海潮倒茶,说:“胖瘦变化不大,看起来比以前白一些,但看着发虚、发飘,最近该没生病吧?”
张海潮道:“感冒,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次感冒时间有点长,吃了半个月的药才见好。”
“不是感冒这么简单。看你这身体,我们今天还是不喝酒了,改喝茶,喝点养生茶。”说着,老杨将一瓶已经打开的剑南春收起,拿起电话不知给谁打电话让送茶来。
张海潮见状,忙拦住老杨,他不喝茶,坚持要喝酒。老杨勉强答应,说:“那就少喝点。兄弟,说句你不愿听的,少喝烂酒,特别是和能量不对等的人,更要离得远远的。熬夜打牌的活动也尽量少参加。”
老杨的话说到了张海潮心里,他不光喝酒,还打牌。张海潮惊诧于老杨能在自己身上看出问题,这起码说明自己最近的状态不是偶然,是有原因的,有原因就有解决的办法,所以他希望老杨继续说下去。于是,他先是否认,道:“我不打牌,酒倒是常喝,没办法,总有人叫。”然后又问:“有说法?”
老杨说:“当然。据说,咱们每个人都有能量场。日月星辰、江河湖海、山川草木、鸟兽虫鱼,也都有能量,只不过,有时候向内吸,有时候向外散。你说你感冒半个月没见好,再看你这精气神,说明你元气快要散尽,能量都要枯竭了,肯定抗病力不行啊。给你个建议,尽可能地多晒晒太阳,多爬爬山,多看看水,据说最简单的取能方式是从日、月、山、川取能,这有利于提升你的生命状态……”
说话间,菜一碟一碟上桌,四个菜,两荤两素,两凉两热,老杨这个人一直会在不经意间把细节照顾周全,似乎是一种天生能力。分酒器拿来,他仍然先入为主地为张海潮倒酒,不给张海潮表达客气的机会。张海潮感受着老杨的照顾,心感歉疚却从下手,好不容易得到先端酒杯的机会,便早早端起等老杨给他自己倒满,然后他真诚地说:“老哥,单独请你喝酒结果又是你定的地方,酒还是你的酒,我就只能借你的酒表示感谢了,感谢你这几年对兄弟方方面面的照顾,先干为敬。”嗞一下,一杯酒下肚,张海潮感觉内脏里从上到下火辣辣,肚内器官抽搐几下竟险些呕出来,他不觉又将自己的感受与老杨的能量理论联系在一起。
老杨倒没客气,紧随其后将一杯酒喝下,道:“咱哥俩认识几年,相互都了解,没必要客气,能从河北跑到西北这种地方认识,天定的缘分,你也不要想太多,这是天意。”
话音未落,张海潮抢到机会再给老杨满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上,说:“你这个老哥我是认定了,将来不管走到哪儿,只要我能起来,每年都来拜访你,来,再敬你一个。”说着,又是一杯下肚。老杨被张海潮的进度催促,也是将第二杯一饮而尽。张海潮掌握了分酒器再分别给二人倒满。
这下张海潮再没有抢先,轮到老杨先说话,他说:“最近怎么样,再回老家去没有?我是大半年没回去了,准备年底回去一趟,有时间一起?”
张海潮心想,怕是没有时间了,老杨回老家时,自己应该已经在异国他乡了,但嘴上还是说:“到时候看吧,我尽量抽出时间。”
老杨改换话题,道:“听说有些单位已经开始干部调整了,你们还没开始?今年有没有希望?”
张海潮艰难一笑,道:“我对当官儿没兴趣,现在形势早不如以前了,当官没啥意思。”
老杨更进一步,说:“需要找人活动或是花钱疏通的话你尽管说,能争取的还是得好好争取,年龄不等人。”
张海潮说:“我是真对当官儿不感冒,看现在这官儿当的,有几个敢担责的,还没遇事儿呢就都往后钻,就拿我们单位来说,没一个担当的,就搞钱的时候还能悄摸儿给自己搞点,我们书记人家明说干不好的话顶多把他调回去,待机关日子还美,总比犯让人免掉强。”
老杨端起酒杯说:“也对,人各有志,喝酒。”老杨当然不知道,张海潮当前已经不再具备竞争副科的平台和实力。
接下来又喝几杯,每人三两下肚,张海潮仍然极力保持着能与老杨平等对话的姿态,他不能让老杨看出他的颓废,即便真的颓废,他也要装出风雨中安然不动的样子,他得假装看得很开。
张海潮定了定神,收了收情绪,终于有机会张起胆子捋清思路平静地张口,他告诉老杨道:“老哥,我准备把单位工作放一放,出国闯一闯。”
老杨先是一愣,随后问道:“铁饭碗干的好好的,怎么尽想歪道?出国去哪儿?美国?非洲?”
“新加坡。”